我小心翼翼地抬起脚,轻轻拨开丛生的叶片,向青绿色深处走去。
虬曲的藤弯成细细的结,藏在厚实的叶片背后,仿佛一颗颗小小的果实。真奇妙呀!这究竟是什么植物呢?
毛茸茸的叶片在身上蹭来蹭去,发出窸窸簌簌的声响——撒娇一般,简直就是某种好脾气的动物!我的心轻轻跳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我渐渐沉浸在这片绿色的海洋里了,明明一开始打定主意径直往前走,却因着叶子的轮廓、藤结的疏密、风送来的香气不由自主地拐来拐去,渐渐迷失了方向。
奇怪,我竟不觉得恐惧,而是——有点乐在其中了。
明明经历了台风,这里的植物竟然一点都没有摧折的痕迹——真是坚韧呀!
不过,这次的台风天本就很短暂,匆匆停留便离去了,因此地面虽然还有些潮湿,但叶子已经快完全干了。
叶片在耳边的摩擦声愈来愈轻,大概马上就要走出去了吧——这样想着,我抚摸了几下手心的叶子,算是告别啦。
果然,前方的叶片拨开后,外面的微光便透了进来,我将头伸出去打量了一番,辨认出这正是楼下的花园。每天散步的地方竟然藏着这样一个隐秘的角落,我感到不可思议。
我从“绿色的梦境”走出,踏入熟悉的空间,鹅卵石路,圆形小池塘,长椅,树木,花圃,草丛,秋千……而那丛高大的植物就在最不起眼的道路尽头,谁能猜到它是唯一与那栋死气沉沉的建筑相连的生灵呢?
我在秋千上坐下,望向眼前的这栋建筑。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这么仔细地审视它:
它并非常见的直形建筑,而是两端向内弯折,近似一个环形。一端的楼梯在环的外部,林奈同我每次都走这边;另一端楼梯则在另一边的内侧,恰好大部分被电梯外的叶丛给掩住了,几乎注意不到,所以我才会一直以为只有一侧有楼梯下行。
这栋楼共有五层,我的房间在第三层,刚才遇到电梯的那层是第五层,顶层。从外面望去,顶层只有短短一截,像是一只小小的烟囱。电梯藏在大楼内部,根本看不出一点端倪。
为什么这座电梯没有任何按钮与标识呢?它是通过什么来操纵运行的呢?
还有那个神秘兮兮的老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隐约觉得他知道很多问题的答案,关于电梯,关于这栋建筑,关于那些空房间,关于“训练室”里的仪器,关于减“重”治疗,还有那些过去的故事……他,会是林奈提到的“讲故事的人”吗?
秋千“吱呀吱呀”地响了起来,我脑中的问号也“吱呀吱呀”转个不停。
阴沉的天空开始放晴,熹微的光洒在水池边缘,宛若芭蕾舞者踮着脚尖,轻轻落下舞步。
吱呀呀……
——这次不止是秋千,还有鞋子踩在鹅卵石上的沉闷声音。
有人从身后走来了。
不等我回头,一个男人的声音便落在了薄薄的微光里:
“你果然在花园里。”
浑厚的声音,是两颗掌心那么大的卵石相碰,才能发的出的声响。
我双脚快速踩地,停住了秋千。
来者有些面善,我费力想了一会,终于记起了他的名字:
“埃迪斯·卡尔长官。”
他是苏·西尔弗斯的上级,也负责监察病人的减“重”治疗。与苏的泼辣和德勒兹的阴冷古怪不同,他是一个言行都十分温柔的人。
“早安,小姐。埃德蒙·卡迪斯向您致意。”被叫错名字的长官并无愠色,礼貌而客气地问候道。
“早安。”我起身回礼。
“昨天睡得可好?”
“还好。”
“还是没有梦境?”
我摇摇头。
“没事的。”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指指秋千,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接着,自己几步跨到并排的秋千前,坐了下来。
高大的他,弯着身子,宽阔的肩膀夹着两边的绳索,长长的腿似乎无法安放,一会向前伸直,抵在地上,一会又蜷曲在座位底下,很是滑稽。这样身材的他,大概是无法享受荡秋千的乐趣了。
“今天的治疗暂停了。尽管好好休息吧。”
难得的假期,我的内心几乎要欢呼。
“是因为台风天吗?”我还是忍不住好奇。
“不是。只是常规的休整而已。”
德勒兹医生可不会主动停下脚步,“休整”估计还是官方的安排吧。
“其他病人也是吗?”
卡迪斯长官看着我,表情凝固了半晌。
“当然。”依旧是那既严肃又温和的语气。
“可是,他们都去哪里了呢?”我的眼前掠过一排排空房间。
“他们就在这里呀。”卡迪斯微笑着说。
“哪里?”我感到脊背一阵凉意。
“就在这呢。”男人望着面前的环状建筑,肯定道。
刺破云层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那张英俊的侧脸衬得更加立体,耀眼而明媚。
我转头看他时,突然发现自己的肩膀上沾着一片小小的叶子,在金色的光里,它近乎透明,晶莹如一颗静谧的绿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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