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复习、小测和考试的循环往复中有条不紊地过去。
时间跨入十一月,天气寒凉,连太阳都变得贪睡。天亮得越来越晚,黑得越来越早。高三年级早出晚归,每天只有体育活动和课间放风时,能够出来晒晒太阳。
坪南附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高三晚自习到八点才放学,最近,有几个同学在从学校回家路上,被人抢劫了。
劫匪团伙作案,图财,同学身上的手机、现金等无一幸免。
警察已经立案,但这群劫匪行动时间不定,且专挑没有摄像头的路段下手,目前只能锁定嫌疑车辆,还没有抓到人。
校方不想搞得人心惶惶,起初没有通报此事。但后面事态越发严重,立刻让班主任提醒大家:放学后不要逗留,尽快回家,最好有家长接送,再不济也得和同学结伴而行。
宣布此事的当天,老师办公室的电话没停,都是给家长打电话的学生。
办公室人太多,秦绒陪陶穗偷偷开了手机去厕所里面打。出来的时候,她们正巧遇上谢莹。
“莹莹,你跟家长说了吗?她们来接你吗?”陶穗问。
谢莹点头:“我妈开车来接我。你们呢?”
秦绒家住得近,而陶穗的爸妈不巧今晚加班,给她转了钱,让她打车回家。
“但是打车好贵哦,而且我家就在地铁站边上,感觉很不划算。我还是坐地铁回去吧。”陶穗算了算成本。
秦绒和陶穗顺路,平时也会一起走,然后在秦绒小区门口告别,陶穗再独自走一段。
现在出了这种事,秦绒不放心,当即决定:“那我送你到地铁站,然后我再回去。”
一股焦虑不安的情绪在学校里蔓延。
直到晚自习放学。
学校门口的马路边停满了打着双闪的车,陶穗和秦绒告别谢莹,而后逆着车流,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从学校到秦绒小区的这段路宽敞又有不少行人,但是再往前走,她们必须通过一条幽静的窄街。
窄街两侧的路灯间隔较远,灯光亮度也不足,两盏灯间留有大片的阴影。左侧是小区侧面高高的围墙,右侧建有一栋垃圾处理站,不过现在已经废弃。
四周安静无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放轻脚步,屏住呼吸,警惕地观察每一处漆黑的转角。
忽然,陶穗拍了拍秦绒的肩膀,抬手指向一个地方。
秦绒顺着看过去,身体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击中。
垃圾处理站旁边的小巷子里,原本堆着大袋大袋的杂物,但此时,那些杂物明显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而挪开杂物后空出来的地方,一辆面包车隐匿在阴影里。
车身破旧不堪,有撞击过的凹陷。半边的车灯罩碎了,露出里面的灯泡,像是一只瞪大眼睛的鱼,正盯着她们看。
秦绒后颈发凉,胳膊上早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快跑。”她从后槽牙里咬出两个字。
两人拔腿向街尾冲去。
明亮的大马路就在不远处,只要跑到人多的地方,她们就安全了。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贴在她的耳畔,敲击着秦绒绷紧的神经。
还没来得及跑出多远,便有一股巨大的力捏住秦绒的肩膀,生硬地把她往后面拽。
她想喊人,却在转头看到劫匪的瞬间噤了声。
匪徒一共有两个人,都是一米七八的壮汉,带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
陶穗被另一个匪徒拉拽的时候绊了一跤,此时正坐在地上,不停往后挪。
“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其中一个劫匪朝秦绒靠近。
不能交。
先前妈妈转给她的生活费,她给存进了银行卡。而那张卡,现在就在书包的夹层里。
秦绒后退两步,猝不及防撞在粗糙的墙面上。
劫匪伸手,朝她的书包抓来。秦绒早已把背上的书包抱进怀里,两臂紧紧环住书包,用力一挣,没让劫匪得逞。
书包粗糙的布料擦过她的脖颈,留下一片火辣辣的红痕。
“啧,小姑娘性子还挺冲。”劫匪不以为是地啐了一口,猛地向她扑来。秦绒死死护住书包,劫匪趁势又去掏她的兜。
她踢向劫匪的小腿,却还是防范不及,手机被对方抽走。劫匪同时吃痛,眼里燃起怒火,一把扯住她的头发。
“不自量力。”
秦绒咬紧牙,用手肘猛击对方的胸膛,却都被对方躲开。按在她胳膊上的手指加大力度,捏的她皮肉生疼。
匪徒原本只是冲着抢东西来的,但秦绒死死抵抗,场面越发混乱。
另一边,陶穗的情况也不算好,她在情急中咬了一口劫匪的手,对方从地上抄起一根铁管,快步向她逼近。
铁管迅速挥动,卷着猎猎劲风直逼陶穗面门。预料中的打击感没有传来,有人半路接住了他的铁管,借力往旁边一推。
铁管方向一偏,堪堪擦过陶穗的衣角。
“许津阳!”陶穗的声音不自主地拔高,混合着恐惧与意料之外的惊喜。
少年没有说话,专心应对劫匪。他个子很高,不要命的架势,让劫匪一时无法得手。
秦绒独自应付,时间久了,体力被消耗大半。劫匪看准时机,把她怀里的包夺过来,冲同伙喊了句:“别和他纠缠,先撤!”
说罢,便钻回面包车里,打火发动。
“我的包……”
秦绒浑身被汗水浸湿,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四肢都在疼,分不清具体哪里受伤。面包车已经开动,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劫匪也跳上车,即将逃之夭夭。
一道嘹亮的警笛声划破夜色。紧接着,两辆警车将窄街的两端堵得严严实实。
“操!”劫匪大骂了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红蓝交替的警灯驱散窄街中的黑暗,雪亮的车灯照得人睁不开眼。车灯前闪过几个人影,将现场包围起来。有人中气十足地喊话:“警察!不许动!”
“秦绒!”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愣了一阵,才转过头。
韩知洲小跑过来,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满脸担忧:“你还好吗?”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延迟到来的恐惧如巨浪般将她吞没,秦绒紧抿着唇,牙齿却在不停颤抖。
在场所有人都被带回派出所,四个学生一言不发地挤在同一辆警车的后座。
走到半路,陶穗伸手挽上秦绒的胳膊。
“绒绒。”她喊了声,再也忍不住眼泪。“要是我直接打车回家就好了。”
“没事了,”秦绒努力保持镇定的语气,冰凉的手指覆上陶穗的手背,“都过去了。”
韩知洲偏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他想要安慰两句,但秦绒显得太过冷静,反倒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劫匪直接被带走审讯,四个学生被安排在接待室。民警姐姐留完证据后,把被抢走的手机和书包还给两个姑娘。
受伤最重的是许津阳,他的小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还在往外渗血,看起来十分吓人。
秦绒在挣扎中扭伤了胳膊,无力地耷拉在身前。陶穗身上有好几处淤青,只有韩知洲没有参与混战,看起来还算好点。
民警姐姐拿来医药箱,帮四人做了简单的处理。
“你们还未成年吧?需要联系一下家长或者老师到场,做一下笔录。”
许津阳从兜里摸出自己的身份证,“我满18了。”
民警姐姐盯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又问剩下几个:“那你们呢?”
“……我们联系家长。”秦绒认命道。
她是2000年2月份的生日,还差三个月才满十八岁。
“或者我给包老师打电话?”韩知洲提议。
陶穗哭了一阵,嗓子有点哑:“可是我们做完笔录还得回家,这都快十点了,还是直接喊家长来接吧。”
两人各自找了个角落拨通电话,秦绒的手指悬在秦恭文的号码上,久久没按下去。
她几乎能想象到秦恭文会以怎样严厉的语气教训她。
可是,除了爷爷,她还能联系谁呢?
视线扫过通讯录中的寥寥条目,略微涣散的目光忽而落在一个名字上。
时行云。
他上次说过。
如果她再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联系他。
她全身僵硬,唯有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但是……
现在已经很晚了,肯定会显得很唐突吧?
秦绒不敢在屋里打这通电话,悄悄地出了门,在派出所外的台阶上坐下。
在机械的“滴滴”音中,她紧张地揉搓着手指。
要不还是挂了吧,他可能只是礼貌地一说,她怎么能当真?
这是她自己该面对的困难,不该把他也卷进来……
她能找到无数个挂断电话的理由,焦虑的情绪如同藤蔓一般,紧紧地攫住她的心。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接通电话的瞬间回归平静。
“喂?”他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他温和的嗓音越发清晰。紧绷了一晚上的弦忽然松懈,冷静的外表之下,情绪早已决堤。
但她小心着,不敢向他吐露太多,害怕他发现她不如外表看上去的成熟镇定,害怕他就此疏远自己。
她深呼吸,静默地咽下几声哽咽。时行云迟迟没有得到回复,语气中多了一分试探:
“秦绒?”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