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随口的询问,像一粒被揉进眼里的沙,磨得她心头发涩。
她的至亲,没有一人记得她的生日。可是在奶茶店的时候,她也只是随口一提,却被荀辰逸挂在心上。
与远近亲疏无关,只在于是否上了心。
秦绒垂睫,手里挤着火锅蘸料,软声说:“对……今年正巧赶上除夕。”
“那祝你生日快乐啦。”邱游朝她的方向举了举杯。
蒋芯从装食材的塑料袋里翻出一包火锅面,“应该给你下一碗长寿面的,可惜条件有限,先拿这个替一替吧。”
荀辰逸拿来一个空杯子,“那我给你调杯饮料吧,虽然肯定比不上我店里的好喝,但味道肯定差不了。”
邱游用胳膊肘轻轻碰了荀辰逸一下,暗暗朝秦恭文的方向示意。后者这才想起秦恭文不喜欢听见经商相关的事,赶紧止住话头。
好在秦恭文正和蒋芯说话,并未注意这边。
秦绒一一谢过,悄悄瞄了眼时行云。
几位不算熟悉的学长学姐都表达了祝福,她隐隐期待他会不会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句场面上的问候也好。
而他却无知无觉一般,挪开了原本摆在她面前的梅子酒,换成一瓶果汁。
平时在时行云面前,她始终以“听话”两字要求自己。此时此刻,秦绒却起了点叛逆的念头,伸手抓住梅子酒的瓶身。
时行云的手悬停在半空中,侧目看她。
刚刚冒头的勇气又缩回去了点,秦绒不敢与他对视,闷声说:“未成年人不得饮酒,我今天已经成年了。”
“十八岁的生日,总要有点仪式感吧?”
说完,她又征询秦恭文的意见:“爷爷,可以吗?”
秦恭文蹙了下眉,刚要拒绝,被蒋芯温声打断:“年轻人总对没尝试过的事感到好奇,今天有咱几个看着,就算醉了也不碍事,总好过自己偷偷去外面遇到危险——秦教授,您看呢?”
秦恭文心中掂量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态度顿时松动:“最多两杯,不许多喝。”
“谢谢爷爷。”秦绒应下,朝蒋芯递了一个感谢的微笑。
而后,正大光明地转向时行云。
“时学长……”
他全程没有说话,静得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一缕复杂的情绪自眸中闪过,他缓缓松开手,瓶身上两股相反的力道瞬间卸去一道。
她感觉他今天好怪。
自从到秦家接人开始,时行云就好像一直紧绷着,甚至不如去附中做讲座时自然。
他很少说话,却又要管她许多,这不公平。
秦绒负气地想。
晚饭后半程,几人将话题引向坪大最近发生的趣闻。他们不限酒量,边聊边喝,十分畅快。
虽然自己的儿子无法回家团圆,但有得意门生陪伴,秦恭文也很高兴,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临近八点,酒劲上头,他便回卧室休息了,留一帮年轻人在楼下守夜。
荀辰逸和邱游不知道怎么在台球技法上产生了分歧,撩起袖子要去楼下比划比划;蒋芯要和男朋友打视频,也去了二楼。
秦绒两杯梅子酒下肚,并未多喝,却也有些晕晕乎乎的。时行云关闭火锅电源,收拾好剩余食材,瞥了眼神情有些迷糊的秦绒,反身走向流理台。
不多时,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被放到秦绒手边。
在酒精的作用下,秦绒反应变得迟缓,感知却越发敏锐。即使隔着相当一段距离,他靠近时,秦绒仍觉有点不自在。
“有感觉不舒服么?”时行云压着嗓音,带着一股惑人的颗粒感。
耳根有些痒,她挠了挠,“没有。只是想吹吹风。”
她顿了顿,又问:“你知道门在哪边吗?”
秦绒喝酒上脸,从毛衣领口裸露的锁骨往上直到眼尾,都染上一层朦胧的红晕。
天色已经沉入悠远的墨蓝,她迷迷糊糊的,单独和他出屋不太合适。
想要劝她打消这个想法,又怕争酒瓶的那一幕再次上演。他沉吟片刻,决定顺着她的话说:“知道,我带你过去。”
秦绒“噢”了一声,从椅子上下来,慢吞吞地跟上。
他带着她来到客厅后方的落地窗帘之前,秦绒困惑伸手,摸到柔软的布料,不太乐意地嘟囔:“我要出去,这里不是门。”
说着,转身就要走。
时行云也没想到,平时乖顺听话的小姑娘喝酒之后居然这么有自己的主意。他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撩起窗帘的边缘,“怎么不是?你看看这是什么?”
秦绒盯着玻璃门上的金属把手,拧眉看了许久,才确认说:“是门,你没骗我。”
时行云失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棕色的帘布落下,客厅的灯光被遮挡在外,周身顿时黯淡下来。在狭小的空间里,她能听见时行云轻浅的呼吸。
秦绒推门而出。
客厅后方的阳台有两步宽,是半露天的,头顶有遮挡,下方设有半人高的围栏。
只要把窗帘拉严,再关上玻璃门,这里就将成为一个独立的小空间。然而时行云故意将窗帘留了半人宽的一道缝,门也敞开,使得注意到这边的人能够看清阳台的情况。
主观臆断容易产生流言蜚语,亲眼所见则不会。
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秦绒脸上因酒精而烧起的热度渐渐褪下。别墅周围没灯,入眼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她有些怕,往后退了半步,不小心撞在时行云身上。
“这里好黑,要开灯。”秦绒嘟囔。
她身上暖融融的,像是个小火炉。时行云扶她站稳,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抬手去寻墙上的开关。
伴随着“咔嗒”一声轻响,精心布置的金黄色灯光瞬间点亮,一串一串、星星点点地从房檐垂落下来,仿佛从天而落的星辰。
阳台的另一边摆着一张圆桌,铺着一张绣有精致图案的红色桌布,再往上,是一个白色的正方形纸盒。
纸盒的正中间印有简笔画的白鹅商标,秦绒认出,是最近火爆全网的一家蛋糕品牌,以简约现代的造型与丰富细腻的口感赢得网友的广泛好评。
她眼馋很久了,甚至有一次和陶穗路过蛋糕店时还进去看了看,但因价格而没有买。
后颈一阵发麻,酒劲几乎是在瞬间醒了。她快走两步,凑近确认了自己的猜测,难以置信地转身看向时行云。
他不是……对她过生日这件事,没有反应吗?
怎么会单独为她准备蛋糕?
时行云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丝弧度。
“刚才那样的情况,如果我也把祝福的话放在饭桌上说,未免有些轻飘飘。但我想,这是你人生中的重要时刻,值得认真而慎重地对待。”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秦绒激动到说了几次才咬准字音。
“上次去荀辰逸店里,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回来与我交流,无意间提到你的生日。”时行云没再多说,抬手向她示意:“蛋糕上有张贺卡。”
秦绒赶紧转移开视线。
的确有张贺卡,就插在丝带的交叠处。外面是风格质朴的水彩画,画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鸟,正在整理自己的羽毛。
脑海中闪过一段回忆,瞬间将她击中。
最初的最初,她和他在家中碰见。一个记不清名字的光头问她名字怎么写,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叫秦绒,鸟类绒羽的那个“绒”。
当时并非对着他说,可他一字一句却都记得。
翻开贺卡,里面是两行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18岁生日快乐,自此以后,请勇敢拥抱人生的无限可能。】
落款处飘逸地签着他的名字:时行云。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宋·阮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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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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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毛卷云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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