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痛苦跟随他一起进了梦里。
梦里成舒坐在从孤儿院去往领养家庭的车子上。
车窗外天色阴沉，世界都是灰蒙蒙的，成舒身上也是潜意识中总让他不愉快的灰色，是即将在法律上成为他父母的那对夫妻送到孤儿院的羽绒服。这种很暖和的羽绒服成舒在今天之前没穿过，也可能在他更小的时候穿过，但他一点也记不得了。
羽绒服昂贵但不太合身，下摆太长总是绊脚，袖子又太短，露出来的一截手臂皮肤粗糙，和布料丝滑的羽绒服不太匹配。
开车的司机很沉默，成舒独自坐在后座，用他从更大的孩子那里学的端正坐姿挺直后背，像橱窗里摆放的那些玩偶一样坐着。
但车子发动之后，在座位上强撑了十多分钟的成舒还是没忍住。他把整张脸扒在车窗上，去看离他越来越远的小院子。
成舒醒来之后，眼皮是肿的。
夏梁予可能又因为毕业设计失眠，凌晨的时候给他发了几条消息，抱怨宁城的夏天总是来的太早，还有难得的大雾天。
【良玉：我可能快死了，我心跳的好快】
【良玉：如果我死了，那我把所有的财产留给你】
成舒俯低身子，从镜子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肿起来的眼皮，余光瞥到这几条消息，握着手机的修长手指还能飞快单手打字：【你是不是脑子也很沉？】
【良玉：你怎么知道？】
【成舍予：下次别熬夜了，人会变傻的】
【良玉：……】
-
午休时间，秦追在办公室看了会儿下午要用的文件，余光扫到放在一旁的手机，迟疑几秒，打开了黄金岛的直播页面。
【主播暂时不在家，试试去挖掘其他的宝藏吧~】
秦追放下手里的文件，点开sheyu的个人主页。
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秦追借助强大的搜索引擎，熟悉了直播平台的大部分规则。
秦追给sheyu的直播间点了个关注，退出APP前扫了眼主播在个人签名那一栏填写的开播时间。
成舒准时在下午三点开播。
先玩了会儿其他的游戏，吃完晚饭后，成舒打开PUBG游戏客户端，“今天抽几个水友玩游戏吧。”
成舒正在给浏览刚更新的商城，没看到一条内容为“怎么样才能和主播玩游戏”的发言与众多弹幕一起飘过屏幕。
这条弹幕被直播间里的几个人注意到，看到发言人是刚注册一天的小号，立刻有人在弹幕里热情地回复了这个问题。
成舒正盯着商城里某件酷炫的衣服欣赏，他的屏幕中间突然不停歇地炸开的金光。
这个差点能把人闪瞎的礼物特效被不少大主播私下吐槽过，但成舒还是第一次见，反应慢半拍，过了一秒才受不了这种刺激，条件反射地眨了几下眼睛。
拥有全平台最亮特效，价值18888元的黄金战舰是黄金岛直播平台目前最昂贵的礼物。
有人在成舒的直播间里一口气刷了十个！
成舒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用五秒时间在大脑里构思了一篇300字洋溢赞美之词的小作文。
“感谢——”成舒看清送礼物账号的用户名的瞬间，激动的声音卡在喉咙口，“xiaosheng？”
成舒：“？？？”
成舒脑袋发懵：“xiaosheng？”
这个ID为xiaosheng的直播平台新用户还在继续刷礼物，成舒暂时屏蔽了刺眼的礼物特效，连忙道：“xiao……这位老板，先别送了。”
成舒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上万人被这些具有全平台宣传通道的礼物吸引进来，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系统设定的自动弹幕。
【老板大气~】
【老板大气~】
【老板大气~】
……
直播间热度疯涨，成舒看着满屏幕的“老板大气”，大脑都有些发懵。
“老板方便发弹幕吗？”这是成舒第一次看着这满屏的老板大气觉得不喜反惊。
他甚至忘了消费到一定金额就能拥有特殊弹幕效果，怕遗漏xiaosheng在直播间里发出的内容，成舒不太熟练地给xiaosheng套上了房管的红马甲。
【我在。】
xiaosheng说话很简洁，让成舒想到在商场里的那些捧着爸妈手机打字不太熟练的小朋友。
成舒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脑子很乱，点了屏幕几下才打开游戏里的好友列表，鼠标放在某个显示在线的好友上，“这是你吗？”
xiaosheng回复得慢，直播间其他手速快的观众不明所以，纷纷疑惑起这位一出手就十万起步的大老板到底和主播是什么关系。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我是被老板大手笔吸引来的】
【不知道，我只看到了好多的钱……】
【我惊了，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金主爸爸，爸爸介意多一个流落在外十八年的儿子吗？】
【这位老板不就是前段时间和主播一起玩游戏的那个人吗？！！】
【前面的还知道啥，多说说！】
秘书敲门进办公室和秦追确认明天的行程安排，余光瞥到秦追手边的手机屏幕，愣了一秒，飞快看了眼正在看表格的秦追，大着胆子往前侧了侧身子。
“明晚下班之后的行程先暂时推了。”秦追看了眼她递过来的表格，很快给出答复。
“好的。”秘书连忙收回偷偷打量的视线，离开之前，没忍住多问了一句：“您今天还要在公司加班吗？”
昨天不是周六，但秦追没有加班，这在她成为秦追秘书的五年里实在罕见。
秘书忍不住在去回忆刚才在秦追手机上看到的画面。
好像是直播视频吧，而且直播的还是她表弟最近痴迷的一款PUBG的电脑游戏。
反正无论直播或者是游戏，这两者听起来都和在公司永远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秦总不搭边啊！
这种出现在其他同龄人手机上十分正常的东西，在秦总的手机上看到真的好奇怪啊。
“不加班，你可以早点回去休息。”秦追淡声说。
秦追不知道表面风平浪静的秘书大脑里的想法已经飞到了天外。
他把手机音量调大了些，好听到酥耳朵的男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刚想转身离开的秘书放慢脚下步子，悄悄竖起耳朵，听到男生有些急切的声音：“老板还在吗？”
秦追在输入框敲了个“在”，一抬头秘书还在原地站着不动，他唯一挑眉，秘书蓦地回了神，连忙收住所有好奇转身抱着文件离开办公室。
等人离开后，秦追不紧不慢地继续敲字。
【是我。】
【我想和你一起玩游戏。】
看到这两条分外瞩目的特效弹幕，成舒心跳得七上八下。
这到底是谁教坏了未成年！
成舒简直头大，他脑子里自动滚动了过去几条引起大众轰动的热议新闻——某八岁未成年男孩趁着父母没注意，偷偷拿大人的手机给主播刷了十几万的礼物！
成舒实在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和社会新闻靠得这么近。
弹幕里还是满屏的老板大气，成舒光是看上一眼就要头疼。
他努力维持平静：“老板，你先看一下后台私信。”
【有事？用游戏里的好友私聊不可以吗？】
【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听的！气！！】
【所以主播是有小号喽？】
成舒坐在电脑前抓头发，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怎么样才避免成为社会新闻里的主角。
他确实很想把主播sheyue的名声打响，但也不是用这种方法啊！
再看xiaosheng的弹幕，成舒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意识到，这个经常在上学日熬夜玩游戏的小孩可能已经对游戏痴迷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成舒攥了下拳缓解情绪，语气不免显得冷硬，一些关心他的直播间粉丝听到之后担心可能会让老板不高兴，连忙发弹幕打圆场。
【渣男别太矫情哈，大老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呗，最重要的是开心啦】
【对啊对啊，大老板得哄，渣男哪里硬都可以但语气别太硬哈】
和客服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得到“只要确认是未成年在监护人未知的情况下刷出的礼物就能部分退还”的回复，成舒又继续缠问上百条消息，终于从客服那里得到可退还的具体金额。
成舒在心里算了下剩下的钱数，松了口气。
弹幕不知内情，还在起哄调侃。
成舒想到一个不到十岁的小朋友正在看着这些奇怪的弹幕，顿时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这些东西小朋友绝对绝对不可以看啊啊啊”的呐喊。
黄金岛直播的UI设计不太合理，秦追切换几次界面才打开私信。
成了鸭嘎嘎：我不会和你玩游戏的！
xiaosheng：为什么？你直播间水友说只要给你送礼物就有机会和你一起玩游戏。
xiaosheng：是我送的还不够多吗？
成舒：“……”
成了鸭嘎嘎：因为你是一个应该专心学习而不能沉迷游戏而总是熬夜，还刷父母钱给主播送礼物的未成年人！
成了鸭嘎嘎：我不会收未成年人的礼物打赏的！
成了鸭嘎嘎：我刚才问过客服，你现在只需要提供你本人未成年，且打赏时父母并不知情的证据，直播平台这边会退还一部分金额，剩下的我下播后会打到你银行账号上！
成了鸭嘎嘎：还有！把你家长的联系方式给我！
xiaosheng：嗯？
成了鸭嘎嘎：嗯！
几秒后，成舒点开手机拨号界面，输入对方刚才发来的号码。
秦追刚看到对方发来的“我要和你家长聊聊今天的事情”，下一秒，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一串同样属于海市的陌生号码。
秦追眉梢微挑，点下接通。
“你好，是——额，小笙的家长吗？”青年的声音和直播间里一般无二，清亮有质感，让人过耳难忘。
“不好意思，有件关于您家小朋友的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和您沟通一下。”
秦追心思微动，稍稍直起身子，语气淡淡道：“什么？”
原本气势汹汹的成舒瞬间卡壳，他握着手机愣了几秒，呆呆地听到电话里传出来一道低沉磁性、毫无疑问属于成年男人的声音。
“你——”
“我是xiaosheng这个账号的主人。”
这道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浅淡笑意。
“刚才我和你说的那些话，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男人慢条斯理开口，并不是审问的语气，却让成舒一时方寸大乱，直接忘了该如何接话。
实际上，成崽身高一米八三，头发柔顺到去理发店每次出手只收10块的托尼都不舍得糟蹋
感谢连载的快乐过于短暂的1瓶营养液！
营养液甜滋滋味道特别好，Ala喝完直竖大拇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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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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