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借刀

何索钦与穆廖被关在大理寺,魏言征作为大理寺卿,承担了引路人的作用。

大理寺的牢房与刑部的不同,关押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走在里面也并不觉得昏暗。三人自大门而入,便看到一个杂役提着食盒出来,魏言征叹了口气,“又是他?今次点的什么?”

杂役躬身行礼,“回大人,要了兰亭轩的酒肉。”

“谁?”蔺宁问道:“牢房里还有这般待遇?”

魏言征挥了挥手,示意杂役退下,引着俩人往里走,“是何索钦。大洺素有善待投诚者的惯例,何索钦表示愿意投诚后,陛下下旨‘凡有所求,无所不应’,何索钦一听这话可来劲儿了,日日换着花样地要求一日三餐,点的还都是京都里有名的馆子,再这样下去,大理寺都要被他吃空了。”

“嘿,这可不是捡了个大便宜嘛。”蔺宁乐了,“魏大人,您这牢房还缺人吗?要不把我一起关了?

褚元祯睨他一眼,低声道:“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

蔺宁挠着头,“这是白赚的呀,不吃白不吃。”

魏言征没听到俩人私语,顾自在前面引路,走到最里侧的一间牢房,果然看见何索钦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摆着的正是兰亭轩的炙羊肉。

罂粟一事后,兰亭轩曾被勒令闭店,直至一个月前才重新开门迎客。他家的炙羊肉一直是招牌,即便现在不再添加罂粟籽调味,慕名而来的食客还是络绎不绝。

何索钦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看清来人后露齿一笑,“稀客啊。”

牢吏搬来了三把椅子,褚元祯没坐,看向何索钦,“我们来此不是与你客套的,本宫只问你一句,除了金吾卫的苏慎卿,还有何人与你们暗中勾结?”

“想知道吗?那你得拿出点诚意来。”何索钦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蔺宁身上,“太傅大人也来了?那就请太傅大人进来陪我喝一杯,喝痛快了,我便告诉你们。”

蔺宁刚想接话,褚元祯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他不行,我陪你喝。”

何索钦喉间溢出笑声,他眉眼天生带着弧度,伴着阴沉的诡笑,竟现出一丝狂狷之色,“我才不要你,你想杀我轻而易举,我可不想死在这里。他就不一样了,我轻轻松松便能废他一条胳膊,和他一起喝酒,我才能安心呐。”

不知是哪句话戳到了褚元祯的痛处,只听“砰”的一声,他挥拳重重砸在了牢房的栅栏门上。

蔺宁见状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哎——没事的,光天化日之下,他还能杀了我不成?我就进去陪他喝点,酒足饭饱才好交心。”

“谁要与他交心?”褚元祯纹丝不动,直直盯着何索钦,“本宫耐心有限,你最好从实招来。”

“我不是说了吗,我想要你们的太傅大人进来陪我喝酒。”何索钦拎起身边的酒壶,“只是喝酒而已,五殿下害怕什么呢?”说罢又咯咯地笑起来,那笑声既阴冷又渗人,透着一股病态的癫狂。

魏言征也坐不住了,“何索钦,你休要胡来!若是寻常喝酒,我等自然相陪,但若是你揣了什么不轨的心思,依律例本官大可将你就地问斩。”

“我现在是阶下囚啊。”何索钦举起带着镣铐的双手,“我都这样了,大人有何不放心的?”

魏言征征询地看向蔺宁,蔺宁亦是犹豫不决。

一旁的牢吏十分识趣,默默地放下牢门钥匙,退了下去。

“真是只是喝酒而已。”何索钦背靠在墙上,下巴微微仰起,“你们将我与穆廖分开关押,我日日独自一人呆着这里,闷啊。这牢里干净得只有一张草席,我还能用草席把人闷死不成?”

蔺宁听了,壮着胆子向前一步,透过栅栏向牢内看,果然只看见一张破破烂烂的草席子。

褚元祯拧着眉,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你离远点。”

“五殿下护短呢。”何索钦暧昧地一笑,“怪不得那日打我打得那样狠,不曾想五殿下也是性情中人。”

“咳——”魏言征在旁立着,此时轻咳一声,将话题拉回来,“以臣之见,或许可以让蔺大人试试,我等就在外面看着……”

“不行哦。”何索钦突然插话,“我要与太傅大人单独饮酒,间或说几句悄悄话,你们在旁看着算怎么回事?”

“好,单独就单独。”蔺宁一口答应下来,扭头看向魏言征,“魏大人,开门吧。”

岂料褚元祯突然上前一步夺过钥匙,“何索钦,你简直是自断生路!大洺一日揪不出内贼,你便一日回不了西番,只能呆在这牢里发臭、生蛆,最后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魏言征瞧着这番情形,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默不作声地退到一侧。

当着他的面,褚元祯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将蔺宁护在身后,“魏大人,眼下揪出内贼要紧,若大理寺有需要人手之处,羽林卫上下随时听候差遣。”

“差遣不敢当。”魏言征行了一礼,“臣只盼不辜负陛下与五殿下的信任,早日揪出与西番暗通款曲之人,以重修两国之好。”

*

直至走出牢房,蔺宁仍不敢直视褚元祯。说毫不在意是假的,褚元祯那般**的偏袒,连何索钦都瞧出了端倪,魏言征肯定也看出来了,便是再心大的人,也能感受到褚元祯那种明目张胆的庇护。

上了马车,蔺宁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为何不让我进去?”

褚元祯睨他一眼,“上次的教训没吃够?”

“上次是上次,上次只有我一人,何索钦还带着刀。”蔺宁顿了顿,“但这次不一样,他双手都被拷着,牢里什么都没有,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褚元祯不作声,在车厢里一阵翻找,找出一条看起来差不多的镣铐,递到蔺宁面前,“给我铐上。”

蔺宁傻了,“你要干什么?我、我没那癖好。”

“什么癖好?”褚元祯皱了皱眉,“让你铐你就铐,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蔺宁接过镣铐,“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

只听“嘎嘣”一声,镣铐铐在了褚元祯的手腕上。下一瞬,他猛地伸臂向前,反手套住了蔺宁的脖颈,一个用力把人拉向自己。

蔺宁毫无防备,“你疯了?!”

褚元祯从后侧卡着他的喉咙,镣铐吊着双手,留出了足以顺畅呼吸的距离,“你看,我现在双手被铐着,却能让你动弹不得。”

马车跑得平稳,蔺宁登时绷紧了全身肌肉,后背抵在褚元祯的胸膛上,好似靠着一座银山铁壁,连呼吸都变得局促起来。

“你怎么了?”褚元祯松开手,“我没用力,勒到你了?”

“没怎么。”蔺宁回过身子,俩人鼻尖相对,他慌乱地移开视线,“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何索钦的身手与我不相上下,想要取你性命简直易如反掌。”褚元祯转动着手腕,眨眼之间,竟将那镣铐打开了,“这种东西铐你还行,对我完全没用,我猜,对何索钦也是如此。”

蔺宁还没回过神来,他刚刚差点就问出口了,当真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个。

褚元祯看着他,没有拆穿他的窘迫,“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怀疑何索钦并不会如实相告,他只是一时兴起想要寻个乐子,即便你真的进去陪他喝酒,他也不会将那个人供出来。”

“为何?”蔺宁迫使自己跟上褚元祯的思路,“他不是已经投诚了吗?既是投诚,为何还要护着那个人?”

“第一种可能,便是我们推断的那样,通敌之人身份尊贵且重权在握,仅凭这件事还无法将他拉下水。何索钦既已投诚,以后便少不了与大洺打交道,而那个人的位置足以威胁到西番今后的发展,所以何索钦会选择姑息养奸。”褚元祯顿了顿,“还有第二种可能,但这仅仅是我的猜测。”

“你说。”蔺宁道。

“我甚至觉得,或许连何索钦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褚元祯向后靠在了车壁上,“假设有人对当下的朝局心怀不满,而他碰巧知道了何索钦想要攻打大洺,于是顺水推舟,以‘帮忙’的名义,为何索钦打通了这条路。成了,便可直取王座,败了,也没什么损失。”

“借刀杀人?!有人欲借何索钦这把刀行刺大洺的皇帝?”蔺宁难以置信,“何人这么大胆?”

“我说了,这仅仅是猜测。”褚元祯把玩着手里的镣铐,扭头看向车外。

其实也不全是猜测,上一世西番投诚后,他曾派出大批人手跟踪调查何索钦,可是直至他死,都没能揪出那个与西番暗通款曲的叛徒,他早就怀疑有人在暗地里下了一盘大棋,将西番、建元帝、乃至整个大洺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曾饮恨而终,这是他的心结。

车外时不时传来商贩的吆喝,车内的气氛却逐渐凝重起来。蔺宁敏锐地察觉到马夫换了条路,随口问道:“要去哪儿?”

“福隐寺。”褚元祯说着忽地红了耳根,“我母亲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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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召之臣
连载中札姬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