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忻等了一会儿,以为夏桑会慢慢平静下来,可是她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胡忻突然生出一股惊慌,她不知道夏桑究竟是什么情况。
怎么办,对于她这种新手老师,面对学生突发状况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夏桑浑身依旧颤抖着,胡忻凭着本能,抱住了她,轻轻摸着她的头,也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
一股淡淡的雪松香侵入鼻腔......
紧接着夏桑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轻轻摸着自己的头。
雪松香舒缓心神,夏桑贪婪的闻着,借此缓解心痛。
心跳慢慢恢复正常,手麻的感觉渐渐退散,夏桑慢慢抬头。
胡忻……
夏桑看着胡忻,紧皱的眉,盛满担忧的眼,突然觉得有些愧疚。
“福老师,抱歉啊,让你担心了,我没事了。”夏桑扯出一抹歉意的笑,拍了拍胡忻的手。
胡忻看着夏桑,这小孩,明明脸上还挂着泪珠,明明难受得不行,却还能想着让她宽心。
胡忻心里泛起酸涩,这小孩怎么如此乖顺懂事,连哭都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桑桑,你如果难过的话,可以和我说。”
和她说?说什么呢?从何说起呢?她能理解自己吗?我可以相信她吗?
这些问题,夏桑都不知道答案,但她看着胡忻那双盈满温柔和担忧的眼睛,夏桑选择相信她。
曾经有人告诉过她,眼睛不会骗人。
“我想要一个安静地地方。”
“好。”
胡忻扶起夏桑,牵着她来到上一对一的小教室。
两人面对面落座。
胡忻静静地看着夏桑,等待她开口说话。
夏桑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有抑郁症。”
此话一出,夏桑才擦干的眼泪,又滚落下来。
“我自从来这个学校,就没犯过病了,因为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我就把药停了。”
胡忻将纸递给夏桑。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突然就犯病了。我以为,我可以不用吃药了,结果……。”
夏桑无奈地耸了耸肩。
“有可能我是有不开心的,但是我放大了开心的时候,就自动忽略了不开心,让它越积越多,然后在今天爆发了。”
“自从得了这个病,我对情绪的感知力就下降了很多,但是我有一套算是自我保护的机制吧,我能够在不同的情景里露出相应的表情。”
夏桑像是想起了什么,自嘲的笑了笑。
“或许,有些时候我表现出来的开心并不是真正的开心,所以,可能会让大家觉得我虚情假意。”
夏桑抬头,眨了眨眼。
“我记得,有一次,我和我妈吵架,我妈嘶吼着对我说,她很多时候都分辩不清我的笑到底是真是假,问我到底是什么情绪,可不可以告诉她。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情绪啊,我怎么告诉她呢?”
夏桑转头看着小窗外的天空,像是有什么吸引着她,看得十分认真。
“很幸苦吧?”
沉默了很久的胡忻缓缓开口。
夏桑转头和她对视的一瞬,眼泪再也绷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接连不断的落下。
“这个病让你很辛苦吧,一个人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你真的是个勇敢的小孩啊,即使被折磨,也依旧愿意活着,你还能坚持在教室里坐着读书,真的很棒啊!”
胡忻眼里溢满心疼之色。
“不是的,不是的,我也曾站在阳台,可是,我母亲求我活下来,说就当是为她活。我当时看她那么难过,我就心软了。”
“即便如此,你也很勇敢啊。”
胡忻伸手握住夏桑想抬起擦泪的手。
“你这小孩,想哭便哭,谁告诉你,抬头看天眼泪就不会落下的?”
夏桑听到这句话,原本竭力压制的哭声,从嘴角溢出,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像是抛弃所有,号啕大哭。
从小,夏桑的母亲每次看见他哭,都厉声制止,不准她哭。
今天,是夏桑第一次听见有人和她说,想哭就哭……
她第一次哭得如此痛快。
胡忻依旧紧紧握着夏桑的手,静静地等她哭,看着哭得如此难过的夏桑,满脸心疼之色,心中也像针扎一样,一阵细细密密地刺痛。
夏桑的哭声渐歇,认真的看着胡忻。
“福老师,你好温柔啊,怎么会有你这么温柔的人呢?”
“你也是个温柔的小孩呀!”
“我?我怎么可能是个温柔的人,我脾气暴躁,一点就炸,嗓门还大。”
“不是的,这些只是你伪装自己的方式罢了,而我看到桑桑,是会在楼道拥挤时,牵着朋友下楼;会在不小心伤害老师后,写小纸条诚恳道歉;会在每次接我上课时,给我接一杯与当天天气相适配温度的水。”
夏桑有些震惊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见了啊,刘老师将你的小纸条在办公室深情并茂地朗读了,哈哈哈哈哈,至于你接的水嘛,我又不傻。”
难怪,难怪给刘老师送完道歉小纸条的第二天,办公室的老师都看着她笑,一想到这儿,夏桑羞得红了脸。
“所以啊,即使你咋咋呼呼的,将自己伪装成蔷薇花,但你的本色依旧是洋桔梗呀。”
胡忻揉了揉夏桑的脸。
这时,刘霜推门而入。
“你们在这儿啊,可找着你们了。”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嗯,刚才胃疼,现在好些了。”
刘霜显然不信,转过头疑惑的看着胡忻。
胡忻见夏桑如此说,心下了然。
帮腔道:“对,她刚才胃疼,我问她要不要去医务室拿药,她说不用,缓一会就好。”
听见胡忻这么说,刘霜本还想说些什么,终究作罢,确定夏桑无碍,就转身离开了。
走之前不忘提醒夏桑:“要上课了,你别迟到了。”
“好的。”
“下节课你要去吗?没关系吗?”
胡忻还是有些担忧。
“没事的,我好啦。”
夏桑看着胡忻傻傻的笑。
“下次难过,就来和我聊聊天,我做你的倾听者,虽然在实质上帮不了你什么,但是可以分走你的悲伤啊。”
胡忻笑得温柔。
“嗯!”
被病折磨的这几年,母亲一直都说,只有自己可以救自己,所以她从不依靠旁人,从不言明悲伤。
她在黑暗里摸索磕碰太久了,突然照进来的一束光,足以救命。
如今有人愿意分走她的悲伤,那是不是代表着,这条路以后她不再是一个人走,她可以依靠她。
夏桑挂掉电话后,夏母重新拨回去,却无人接听,顿时慌了神。
夏桑站在阳台上的那一幕,她现在都记忆犹新,午夜梦靥。
女儿垂在身侧的手滴着血,染红地板,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
“妈妈,我可不可以不活了?”
那个场景,夏母如今想起心中仍然绞痛。
不敢再等,夏母放下手中工作,叫上夏父,开车直奔学校。
夏母将夏桑的情况告诉刘霜后,提出将夏桑带回休整两天。
刘霜表示,现在是上课时间,下课后会和夏桑说。
刘霜回到办公室,走到胡忻身边。
“你知道夏桑的情况,怎么不告诉我?”
“她不愿意让你知道,我承诺过她,不告诉别人。”
“可我是她班主任啊,我要对她安全负责的!如果她出事,你恰好不在,又没人知道她的情况,到时怎么办?”
刘霜有些生气。
“啊,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被刘霜这么一说,胡忻惊觉自己做法欠妥,一脸歉意的看着刘霜。
“刘老师,那你可不可以在夏桑面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她不希望很多人知道这事,我怕给她造成心理负担。”
“行。”
夏桑下课后,被刘霜叫道办公室。
“你妈妈打电话给我说,你家有要事,需要请两天假,这假条你拿去,从东南门出去。”
“好。”
夏桑当然知道母亲为自己请假是为什么,只当是母亲的借口,不曾在意其它。
夏桑回教室收拾东西时,将陈佳佳拉了过来。
“佳佳,我有事请了两天假,我不在这两天,你帮我去接一下福老师上下课,和收发作业哈。”
“啧啧啧,你可真是个尽职尽责的科代表,也不知道是谁之前又哭又闹,死活不当的,现在不是当得挺开心吗?”
陈佳佳揶揄道。
“好佳佳,求求你啦,你就帮帮我,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夏桑朝着陈佳佳卖萌,露出讨好的笑。
“行了、行了,我帮你还不成吗?别朝我卖萌,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我就知道,佳佳最好啦!”
夏桑回家后,夏母带着她吃了好吃的,又给她买了喜欢的盲盒,只为逗她开心。
然后,夏桑主动提出,去看心理医生。
夏母自然是高兴的,之前严重时,都是自己硬拉着女儿去的。
现下,女儿主动提出看医生,就意味着她有了求生的**。
夏母并不知道女儿挂断电话的那两个小时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既然愿意试着走出来,就是天大的好事。
夏母突然眼眶湿润,觉得自己这几年的努力是值得的。
夏桑在家这两天,做了几瓶自己拿手的柠檬水,准备带去学校。
返校前有拉着夏母去零食店买了许多零食。
夏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心满意足的踏进了学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