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陈翊川唇角抿紧，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放弃念头倏地被抽离，被宣判命运的书籍重新被无罪释放。
一本本从暗无天日又不透气的狭小密闭纸箱子中稳稳抱出、抚平，挨个摆好在书架上方。
仿佛大道理被以平静方式提及，才能吸烟刻肺，深入毛细血管里。
此后经年。
每当疲惫席卷身心，他似乎都能看到女生直勾勾望向他的双眸。
如同拂面春风。
丝毫谈不上力道，却又有令人无可抗拒的暖意。
*
明明是商议解决方案。
也不知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两人暗地谋划，以虚假恋爱的关系哄骗大家误以为他们是真情侣。
事情不知缘何演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真是世风日下。
人家都是真情侣玩地下恋，到了他们这成了假扮公众情侣。
好像一切都是黎与希的错觉。
被围观群众目光炙烤洗礼，室友们语气危险，盘问姿态显而易见。
“不是说道歉嘛希希！”
几张调侃的脸凑的极近，“怎么就道到学海湖去了呢？”
作为最普通的学生一员，黎与希被硬生生凹出了明星出街的架势。
她也不知怎么，和陈翊川只要接触，就如同透风的墙。
近乎事无巨细都体现在了校园论坛里。
或许大众均有逆反心理。
不解释，偷偷摸，这些在吃瓜人眼中都是茶余饭后的好素材。
女生语气无奈，落在好事者耳中却仅剩不明不白。
真相又最是苍白无力。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俩达成协议假扮情侣？”
“woc不是吧，这你们也想的出来？”
“至少你们互相不讨厌对方吧，不然谁愿意被捆绑啊。”
“就假如说啊，对面的人是余欢，你还愿意吗？”
愿意吗。
答案很显然，当然是不愿意。
讨厌陈翊川吗。
黎与希没想过。
不过大概是不讨厌的吧。
满身被嫉妒资本的男生，又哪里有人能对他产生纯粹的讨厌情绪。
可是不讨厌本身就代表了某个呼之欲出的命题。
黎与希不敢想。
心思不受掌控地脱轨，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会是怎番光景。
同样，她也并不清楚陈翊川的角度。
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认同这件提议。
内心深处的某个位置，又是否会留有和她相似的痕迹。
两人没给翘首以待的吃瓜群众任何回复的意思。
好像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只有彼此心领神会。
仅此而已。
为了这事，黎与希心神不定了好一阵。
然而连社交的初始步骤，联系方式都未互换的两人，生活中自然谈不上任何交集。
手握男生课表的是黎与希。
可心知肚明的虚假关系，从未有探班另一方之说。
当初的话语像是被默契定义为随口一提。
作为小插曲被慢慢抛诸脑后。
新鲜事时有发生的校园，八卦总是一茬茬地往外冒。
论坛上新帖子慢慢占领头部位置，旧帖子也逐渐鲜有人问津。
然而安生的日子只过了一个星期。
每周仅一次的选修晚课，是黎与希单独回宿舍的时间。
这个时间差不多饿意又开始泛滥，而再正式进食又不利于减肥大计，是以她半途转了个弯，绕道校门口买了杯鲜榨果汁。
一番折腾下来再回宿舍晚了几分钟。
校园里约莫已经没什么人，不过寝室楼前面似是热闹。
远看像是有类似音响的设备摆在那边，人头里三层又外三层。
回寝室的必经之路被这阵仗堵的，不用看都知道难以通行。
那天黎与希姗姗来迟。
抵达才知晓，原来有人专门蹲点，筹谋给她的所谓惊喜。
话题主人公现身即惹眼。
尤其余欢今天还以白衬衫和黑西裤作为规整搭配装扮。
郑重过了头，倒像准备秋招的同学，在企业咨询摊位上递交简历的盛大场面。
事实证明，这个人整起活儿向来缺乏适可而止的概念。
男生双手下拉衬衫尾摆，小幅度地将皮带匡正，毫不露怯地展示心意。
“希希”，叠字经由他口唯有油腻，直接让黎与希浑身散发着绷紧的不适感。
也是此时，黎与希才发现，陈翊川的一句“黎学妹”，是多么彬彬有礼。
余欢说的果断，“上次表白，可能是我说的不够正式。”
他环顾四周，似是对浩大声势极为满意，“今天特别邀请同学们在场见证。”
“我与希希爱情开始的地方。”
这一句话，直接给黎与希干沉默了。
女生捏了捏眉心，近乎是压着耐性。
毕竟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弄得下不来台总归不好。
她耐心没多好，但也没到上来就撕破脸的程度。
“对不起余同学”，黎与希开口官方，“很感谢你对我的肯定。”
“不过我并不喜欢你。”
她说：“我们两个之间，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爱情开始的地方。”
女生放高音量，似是要让所有人听到，“我们就只是普通同学而已。”
余欢不想放过，俨然要追根究底，“是因为陈翊川学长吗？”
“我也看到了论坛里的帖子。”
“如果你们没在一起”，他当着大家的面向黎与希讨要说法，“总要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人群隐隐有骚动的趋势。
他真的很懂大家想听什么。
大庭广众和私下对话的意义到底不同。
黎与希根本没办法在陈翊川不在场的情况下，单方面为他们虚无缥缈的关系妄下定论。
尤其是她的一句话，俨然又会激起为网络上的千层浪。
踌躇片刻，黎与希视线罕见很难发作。
主要是无辜人员被牵扯，妥善解决的办法就显得毫无头绪。
她没有那么优秀的耐心，那一刻她想的是干脆开怼算了。
即便闹到鸡飞狗跳，她也绝对非世俗意义的过错方。
堪堪打算开口的那刻。
外层依稀一阵骚动，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黎与希眼睁睁望着陈翊川走近。
同样是一件白色衬衫，他仿佛是天生的衣架子，随便套件普通至极的衣服，都遮掩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
暖橙色的灯光包裹男人挺拔的背脊，令洁白的上装呈现沁人的暖色调。
不远处被摆成心形的蜡烛失了焦。
黎与希整个视线画面唯余骤然现身的陈翊川。
男人目光轻轻地与女生对视，倾身前凑，神情认真地和她咬耳朵，“介意吗？”
黎与希：“什么？”
陈翊川一错不错地注视女生神态，声音淡而坚定，“让我做你的绯闻男友。”
蓦地怔愣。
黎与希近乎赧然地率先移开视线。
颊侧的红晕攀了半边。
周边愈演愈烈的交谈声仿佛才是引发内心喧嚣的罪魁祸首。
女生缩起脖子扮演鸵鸟，第一次收起了嚣张气焰。
潜意识相信他会给她托着底。
男生见她不吭声，磁沉开口，换了种说法。
“选他还是选我。”
根本混淆的问题。
像是粗心到没设定均为否的选项。
氤氲墨色的瞳孔晃了女生的神。
黎与希呆呆地盯着陈翊川的俊脸，小声咕哝了句男生等候多时的。
“你。”
或许是朦胧错觉。
得了答案的男生，淡笑中添了抹游刃，唇齿间亦溢满舒爽。
他向她说一句；“交给我处理就好。”
“可以吗？”
黎与希完全是机械性地在答，“可以的。”
陈翊川掀起眼皮，面朝等待热闹的人群，不疾不徐的姿态堪比最专业的发言人。
“或许大家有部分人看到过我和希希的帖子。”
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亲密称呼。
亲昵、温柔，却并不冒犯。
也不像别人喊起来会令她厌烦。
黎与希抬眼。
男生背影阻隔打探视线，余留给女生安心的支撑。
陈翊川仍旧从容的语调，“我想有必要向大家说明，我们两个的情侣关系。”
他话语直白，却还要件件解释清楚，把自己置于主动追求者地位。
毫不吝啬地为女生留足被爱的一方颜面。
陈翊川如同自嘲轻笑着说，“至于大家看到的，她来找我少数几次，也都是我诱她主动。”
男生于喧嚷中转头，视线宛如溺人沉沦。
目光相撞，他眉眼笑意更甚地补充道，“单纯为了满足我的虚荣心而已。”
男生继续密集地给出爆炸性言论，“毕竟，心理引诱这方面。”
“我勉强能算的上半个专业人士。”
捂嘴难掩激动神色的人群，陈翊川没放在心上。
对话对象转而聚焦在始作俑者身上。
“是我们没有解释清楚情况”，陈翊川语调悠悠的得意挑不出错处。
望着余欢沉下来的脸，男人安抚性地照顾竞争者情绪，“也很感谢你对我女朋友的肯定。”
“只不过同学的目的，怕是要落空了。”
围观者好事不愿散去，始作俑者不管不顾抽离。
远离人群，黎与希潜意识还是压低声音，她嘟囔一句：“你怎么，恰巧出现在那里。”
“巧么。”
陈翊川似是随口一提，“我每天从咨询室返回，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
冲动会引起许多本能反应。
比如，首先应急。
之后的事情再谈余地。
静下心，气氛却泛起几丝难言的窘涩。
黎与希抿抿唇，欲言又止，“你刚才，好像说的跟真的一样。”
陈翊川停顿两秒，随即嘴角噙笑又自如地讲，“大概我天赋异禀。”
“在演戏方面，勉强不算门外汉而已。”
黎与希停滞了片刻，还是轻声提醒，“我知道你是为了让他们相信。”
陈翊川没说话，只是侧眸表示投入地在听。
“只是以后没人的时候”，黎与希脸颊泛粉，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总是忸怩，“还是叫我学妹吧。”
女生嗡着声，“毕竟我们也只是——”
“做给他们看的而已。”
啪啦——
小陈心碎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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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咨询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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