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对着铜镜最后理了理裙摆,转身往外走。杨昭就站在廊下,一身玄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墨发用玉冠束起,瞧着依旧是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见我出来,他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今日风大,怎么穿得这样单薄?”
我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罗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还单薄?再多穿两层我就要成粽子了。”话刚说完,就见他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披风,不由分说地搭在我肩上。
披风上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裹着人暖烘烘的,我下意识想推开,却被他按住手背:“披着,别冻着。”
他的指尖带着几分凉意,触得我手一缩,没等我再说什么,他已经转身往马车的方向走了。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宽的肩背,心里又开始犯嘀咕——这人今日怎么回事?莫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坐进马车时,我特意往角落挪了挪,尽量离他远些。杨昭倒没在意,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低头翻看。车厢里静悄悄的,只有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我闲着无聊,便偷偷打量他——他看书时很专注,眉头微微蹙着,下颌线绷得很紧,侧脸的轮廓倒是好看得很。
正看得入神,他忽然抬眼望过来,我慌忙收回目光,假装去看车窗外的街景。就听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说你很缺钱?”
缺倒是不缺但是钱这种东西谁嫌多啊。我点点头,
他合起奏折在腰间摸索了一会儿,扔给我了一串钥匙:“你若是缺钱,东宫得库房,你随时可以去取。”
他上下扫视了我一圈:“衣服不合身了便让人去裁剪,别传出去说我杨昭苛待了你,丢了都是我杨昭得颜面。”
我就知道他那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串钥匙先收着,说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场,至于他那句“别丢了颜面”,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便是,反正我在他眼里,大抵也没多少颜面可言。
乔府,虽然比不得东宫,倒也还算的上宽敞。我们刚到乔一鹏便大老远得迎了上来。穿着那大红色得常服脸上别提笑得多开心。
杨昭率先下车,脚刚落地,又回头朝我伸出手。我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没去碰,自己掀着裙摆跳了下来。他的手僵在半空,很快又收了回去,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淡淡道:“走吧。”
我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乔一鹏倒是个会拍马屁的,可惜句句都拍在马腿上。
宴席设在乔府后花园的水榭里,四面挂着半透的鲛绡帐,风一吹便晃出细碎的光影。桌上的菜倒是丰盛,水晶肘子油光锃亮,松鼠鳜鱼浇着琥珀色的汁,可我没吃几口,肚子就开始隐隐发疼。起初还想着忍忍,毕竟乔一鹏正唾沫横飞地跟杨昭讲他新得的那幅字画,要是这时候离席,未免扫了兴。
可越忍越不对劲,下腹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爬,疼得我额角都冒了汗。我攥着帕子,悄悄往杨昭那边瞥了眼,他正端着酒杯,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沿,目光落在远处的荷花池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乔一鹏还在滔滔不绝,说那字画是前朝大家的真迹,杨昭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嗯”了一声。
实在熬不住了,我起身时不小心蹭了一下杨昭,他皱着眉低声询问我:“可是有不舒服?”
宴会场合闹肚子这种丢人的事情我怎么能说出口,只能忍着疼痛:“无事,听的有些烦躁想出去转一转。”
杨昭:“本宫也有些烦躁了,一起?”
乔一鹏的话头猛地顿住,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又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太子妃这是要去哪?可是菜不合口?”
我强撑着摆手,声音都有些发虚:“我实在是忍不了了,只好贴在杨昭耳侧:“我……我去趟茅厕。”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攥着裙摆快步往水榭外走。
乔府的茅厕设在后花园西侧的角落里,要穿过一片竹林。我捂着肚子,脚步踉跄地往前走,竹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倒比宴席上安静了不少。刚解决完出来,正想喘口气,就听见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还夹杂着女子的娇笑和娇喘声。
我本想装作没听见,安安稳稳待着,可那压低的女声实在耳熟——细想片刻,竟像是今日乔府小千金的生母,乔一鹏的小妾余氏。
“那不是今日小千金的生母吗。”我心想:好家伙,这乔府的热闹,还真全让我撞上了
我悄悄往假山那边挪了两步,透过石缝往里瞧——只见柳氏正软软靠在一个男人怀里,身上的粉色襦裙领口松松解开,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姿态亲昵得刺眼。而那男人侧脸一转,我顿时愣住:竟是乔一鹏的堂弟乔二!
我在心里嘀咕: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算下来,那刚满月的小千金,总归还是乔家的血脉。
“你可得快点,老爷还在前头陪贵客呢,要是被人撞见……”柳氏的声音裹着娇嗔,手指还在乔二胸口轻轻画圈,带着几分不安,却又透着欢喜。
乔二却捏着她的下巴,笑得满脸油腻,语气满是不屑:“怕什么?他乔一鹏眼里只有东宫太子那样的大人物,哪有功夫管你?再说了,你乖乖跟我,等日后我掌了乔家的产业,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柳氏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嫌弃:“乔一鹏那个蠢货,还真以为自己老当益壮呢!每次我刚准备好,他就完事了,哪像你……”
“那老东西哪有我身体精壮?”乔二打断她,语气得意又轻佻,“上次是谁□□着说‘受不了’的?你说是不是?”
“讨厌~”柳氏拍了他一下,声音软得像水。
乔二却突然收了笑,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狠劲:“乔家他这一脉就他和我这两个男丁,等过些日子,找个机会送那老东西归西。到时候乔家的家产,还有你,就全是我的了。”
柳氏身子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犹豫:“这……这不太好吧?他可是朝廷命官,真出了事,官府定会追查的。”
“那老东西别看人前一本正经的很,其实好色的很,若是死在了女人的温柔乡里,这种丢人的事情乔家哪里敢出去声张”
后面的话我没再细听,只在心里冷笑:还真是一对狼心狗肺的奸夫□□,为了家产,连人命都敢算计。
我害怕出来时间太久,让杨昭等人找来若是再碰见这等丑事,乔一鹏别说过几日归西,怕是现场就能驾鹤西去。
我攥着裙摆快步往水榭赶,身为客人消失时间太久总归是有些不太礼貌,刚走到水榭外的回廊,隔着半透的鲛绡帐,我便看见里头的景象,
原本那属于我的位置,此刻多了个身影。□□荣穿着一身水绿色的罗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白梅,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她就那样挨着杨昭坐着,距离近得不像话,手肘几乎要碰到他的胳膊。杨昭手里还端着那杯没喝完的酒,却没再看远处的荷花池,而是微微侧着头,听□□荣说话。
杨昭虽然待人清冷,可是在□□荣面前他从未展示过不耐烦,我站在回廊的阴影里,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布料在掌心揉出褶皱。
不知道是谁朝着我喊了一声:“太子妃怎么不进来?”
水榭里的宾客本还各自闲谈,此刻目光却齐刷刷朝这边投来,连带着远处赏景的人都顿了脚步,好奇地望过来。□□荣正捏着块绿豆糕,绣帕裹着糕点递向杨昭唇边,手却在半空中猛地顿住,指尖的糕点微微晃了晃,脸色瞬间有些不自然。
“早知道今日皇嫂带了亲手做的绿豆糕,婉宁刚刚就不贪嘴吃那么多点心了。”我故意在“皇嫂”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就算她和杨昭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可如今我才是杨昭用八抬大轿娶回东宫的太子妃,只要我们还没和离,他就始终是我宁婉如的夫君。
我又想起方才在后山撞见的龌龊事,心里顿时冒出股火气:若是杨昭敢给我头上戴绿帽子,我定要当场抓烂他那张装模作样的脸,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
□□荣被我说得脸色一白,慌忙起身让出身边的位置,语气带着几分慌乱的辩解:“不知太子妃也来了……先前荣荣见阿昭哥哥旁边空着,还以为是特意给我留的位置,我这才……”
阿昭哥哥?我听得心头一冷——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见这般不知廉耻的女人,我话已经说的如此直白,大皇子逝世也才不过半年,她的那心思竟直白的写在脸上,生怕别人瞧不见。简直是把“登堂入室”写在了脸上。
我正想开口反驳,杨昭却冷不丁地插了一句:“既然无心,那便无过;既然无过,那边无罪。”
这话像盆冷水,瞬间浇得我火冒三丈——他竟当众护着□□荣!这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我这个太子妃可有可无,他随时都能给我戴绿帽子。这不就是明摆着说我不受宠,等着让全大庆的人看我的笑话吗?
我宁婉如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一气之下,我攥紧了袖中的手帕,借着“身子不适”的由头,转身就往外走。直到我踏出乔府大门,杨昭都没有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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