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闻言,心中一沉。
太子此话虽是在说陆之石,实则在点她。
陆之石也听出来了,笑了笑,“是,殿下,是臣多虑了。”
“这江赜虽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齐承沅手指敲打在桌案上,道:“距安定王定罪也不过两年,仅仅两年,他一个人能掀起多大风浪来。如今吴州虽被夺,但究竟是江赜打了一个出其不意。往后的战役中,他就不会那么幸运了。”
齐承沅眼里涌现出熊熊野心,“我会向父皇请旨,领兵夺回吴州。如此,不仅能拿下蜀地军权,也能赢得我大钺的民心。”
世人总道,领兵打仗这一块,太子始终不如瑀王,而这一次,恰巧给了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陆之石也赞同齐承沅的想法,“殿下英明。”
而林舟却有些顾虑,“殿下,臣以为此事还是小心为好,江赜能夺下吴州一城,或许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林大人!”
陆之石高声打断他,仰头看着太子,“你难道觉得,那贼子比我们殿下还要厉害么?”
林舟一僵,齐承沅面色也隐隐有些不好了。
“臣不是这个意思。”
齐承沅有些不耐烦地拍了拍案桌,“此事就听陆卿的。”
齐承沅瞥了一眼林舟,意有所指,“林卿,这战场上的事,若是处处小心,那便是畏首畏尾,恐会扰了大局。”
太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她,想来是十分不高兴了。
林舟弯下腰去,不再劝谏,“臣受教。”
身后“哐当”一声,是杯子碎地的声音,接着就有宫女跪地求饶。
原本齐承沅心中就有些烦躁,此时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般,“大胆!你是哪个殿的?”
林舟回过头,在看到那宫女的脸时,呼吸一窒。
宫女不停地求饶着,听得齐承沅有些烦躁,他从旁边抽出一把剑来,铮亮的剑身刺痛了林舟的眼。
“殿下!”
林舟几步奔到齐承沅身前,用手抓住了刺向宫女的剑。
鲜血立刻染红了她的手。
齐承沅一愣,僵住了,他没想到林舟会冲过来。
林舟将受伤的手收回袖中,“殿下息怒,如今大事在即,不宜动怒。”
这算是给了齐承沅台阶下。
他顿了顿,“言之有理。”
说罢,便大步走出了大殿。
林舟看着一个个跟着他离去的幕僚,心中松了口气。
身后的宫女弱弱道:“玉奴谢过林大人。”
“你叫玉奴?”
林舟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林舟轻轻握住她的手,“没事了。”
玉奴睫毛一颤,泪水流了下来。
*
吴州被攻,太子请命亲征平反,圣上亲封太子为大将军,授虎符,领十万军出征。
据蜀地斥候来报,江赜麾下不过四万人。
每个人都觉得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
然而等太子十万大军于桃树岭被击溃的消息传来时,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前线斥候曾报,赤云军全都驻扎在吴州之内。
当年安定王便是死守着吴州,撑了三天三夜,守住了大钺最前沿的边线。
若江赜要以吴州为守地,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齐承沅也有自己的法子。
其属官右赞善精读兵书,向太子进言,只需将吴州城围住,不需耗费一兵一卒,待城中粮食殆尽,便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吴州城。
于是朝廷大军将吴州城围了整整五天,连一只狗都没有放进去,却一直不见城里的人出来。
最终还是派了几个武功高强的士兵徒手攀上城墙,才发觉先前看到站在城墙上的人影不过是几个草人,而吴州城早就空了。
待太子发觉这是场阴谋时,已然来不及。
赤云军在朝廷大军之后围住了吴州城前往其他州的道路,将朝廷大军困得死死的。
赤云军虽不如朝廷大军人数多,但其占据了各个道路的高处,炸开山石,将所有出口都封死。
朝廷大军围了吴州五天,军粮早已消耗殆尽,撑不住多久。
笼中之雀变成了朝廷大军。
赤云军便如此凭着少数的人,将十万朝廷军打得落荒而逃。
最后若不是右赞善带人以命破开了前往桃树岭的巨石,恐怕十万大军都将群军覆没于吴州城。
这场战役,林舟没有参与。
或是先前她与江赜有过交情一事还是叫太子有些介怀,此次太子便让她退居十里之外的平州。
待朝廷大军败于桃树岭的消息传来时,林舟前去迎接到的,便是一身狼狈的太子殿下。
齐承沅听着手底下的人点着所剩不到六万人,眼里对江赜的恨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善于军计的右赞善死于桃树岭,齐承沅手下痛失一大将,又悲又气,还没从刚才的败战中回过神来。
先前林舟还不愿看江赜死于越朝大军之下。
但是这一战叫她看清了,从前的一切早已化为虚影,他们早已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林舟走到齐承沅跟前,“殿下,臣有一计。”
齐承沅呆滞的目光才慢慢上移,看向林舟。
林舟让人拿来图纸,在齐承沅眼前摊开。
她问:“若殿下是叛军,殿下在攻下吴州城,又重创了我朝大军之后,您会做什么?”
齐承沅看着那张被林舟标注得满满当当的图纸,伸出手指点在了旁边的漓州城上。
“漓州。”
不错,在重创的朝廷大军后,江赜定会趁着士气大涨,再拿下一城。
下一个,定然就是临近吴州城,有着充足水源和粮食的漓州城了。
而吴州到漓州必经鹿山,她想做的,便是在鹿山上埋伏江赜。
当然,江赜定也会想到这一点。
从桃树岭一役中就能看出,江赜远比瑀王难对付多了。
林舟道:“擒贼先擒王,还请殿下派几个善使弓弩的人埋伏在高山上,其余大军假意埋伏赤云军,引出江赜,再叫高山上的人射杀江赜……”
她垂下眸,话到口边转而又道:“江赜害我军损失几万人,实在可恶,不如活捉江赜,箭头改为麻沸散,也好拿人向圣上交代。”
齐承沅抬头看了她一眼,“依你便是。”
闻言,林舟松了口气。
只是她没看到,在她转身之际,齐承沅双眸中充满了怨恨。
他将陆之石唤来,将一个小瓶放到他手上。
陆之石也才从慌乱中回过神来,他握紧了手中的瓶子,往林舟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朝着齐承沅点头。
林舟的计划很顺利。
那夜,她站在高处,看着有一队人趁着夜色往鹿山来。
林舟心脏直跳。
夜风微凉,她紧紧盯着那队人,生了一背的汗。
她看到埋伏的大军与那队人直面而上,其中有人意识到中了埋伏,手执长剑在大军中厮杀,生生拼出一条血路来。
那是江赜。
林舟身边的弓箭手已经拉满了弓。
她握紧拳头,闭上了眼。
只听耳边一阵风呼啸而过,身边的人欢呼起来,“中了!”
林舟猛地睁开眼,底下人群一片混乱,已经看不到江赜的身影了。
“大人?大人?”
身边的人唤了她几声,才叫她回过神来。
林舟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情绪,“走。”
那夜,朝廷大军虽设了埋伏,但还是叫江赜负伤逃回了吴州城。
林舟听闻此事,有些着急。
若叫江赜养好伤,定又会卷土重来。
只是太子对此事毫不在意。
林舟有些困惑,觉得周围的人似乎瞒着她什么,当她问起时,却又什么都不说。
五日后,吴州城传来了江赜身亡的消息。
林舟听闻时,先是愣了许久,继而觉得这是江赜的阴谋。
而太子不这样认为。
“江赜定然已死。”
齐承沅携陆之石等人,就要围上吴州城。
林舟再三劝阻,却被齐承沅当着众人的面问:“林卿,夜袭那日,你为何劝本宫用麻沸散活捉江赜,而不是直接射杀他?”
林舟被问住了,久久没有回复。
她承认她是有私心的。
而这种私心,却被齐承沅看破了,也成了如今他不会再相信她的理由。
这一次攻城,林舟又留在了平州。
她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吴州城的方向,不知道自己想听到吴州城被攻破的消息,还是朝廷大军铩羽而归的消息。
而结果是太子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江赜并没有死。
他就在吴州城里,等着齐承沅前去。
朝廷大军又一次大败,齐承沅不知所踪。
林舟听闻此事,第一时间便是让留在平州的人扮作平民,到战场附近去搜人。
齐承沅绝对不能死。
他若死了,她这么多年来的经营就全都白费了。
于是林舟在深山中走了整整两天,终于见到了晕倒在溪边的齐承沅。
好在齐承沅只是肩头中了一箭,受了些皮外伤,并无性命之忧。
而赤云军似乎对这位失踪的太子不感兴趣,并没有在吴州附近的山林驻足,而是朝着其他城池攻去了,这也给了林舟将齐承沅带回去的机会。
城池丢了还有机会再拿回来,若齐承沅死了,她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为宋家翻案了。
“林卿……”
齐承沅悠悠转醒,见到的是扶着他一步一步在山野之间挪动的林舟。
他看着满脸是汗的林舟,心中微微一动。
“殿下?”
见齐承沅醒来,林舟一喜,她对齐承沅道:“再坚持一下,一同来寻殿下的人就在附近。”
两人吃力地在山林间行走,林舟的衣襟也有些散乱。
迷迷糊糊间,齐承沅的目光落在了林舟光滑的喉咙处。
那一小片皮肤细腻光滑,没有任何凸起。
齐承沅眼神一凝,却也什么都没说。
最终钺朝以连失五城的代价,救回了太子。
“废物!”
一只琉璃盏直接砸到了齐承沅额角。
齐承沅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赜攻势之猛,兵计诡谲,让人捉摸不透,眼看快要夺下整个蜀地了。
这把圣上气得不轻。
“我钺朝,就没有一个可用之人了吗?”
蓦地,圣上终于想起了那位被废的瑀王殿下。
只是派人去寻时,瑀王早因腿伤拖延过久,再也无法上马征战了。
此时,放眼整个朝廷,皆是世家贵族中利益勾结之人。
往日忠臣者,或被陷害流放,或已投敌叛变,已没有一个真正有能力去领兵征战的人了。
而叛军江赜的名声,却在百姓心中越来越大。
仅仅用时三年,江赜便从蜀地一路打来,攻到了城门之下。
爆更五千字,好困,晚安[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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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征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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