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阳光明媚,老友大排档。
陈潇一口白菜一口饭往嘴里塞着,连几颗米粒掉落在桌上都没有注意到。
朝正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但他也顾不上喝水了,一心只想着快点把这顿饭吃完。
“确定不吃点荤的?”朝正嗦了一口田螺问道。
“不吃,减肥呢,”陈潇终于把头从米饭中抬起来:“苗队只给我一个小时出来吃饭。”
朝正看着埋头苦干的陈潇,话到嘴巴又咽了下去,拿起筷子又往嘴边送了一颗田螺。
白天的大排档生意比晚上好点,其中之一的原因可能是晚上的南后街太过阴森,但来这里吃饭的人,一般都是附近的工人,或者居民。
朝正也就穿了件灰色短袖,上面除了某大牌商标外,没有任何印花或刺绣,而陈潇,则是穿着白衬衫加领带,在人群中还是比较醒目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听到这话,朝正把田螺壳吐到桌上的一张纸上,抬头看向陈潇。
陈潇也放下被扒拉干净的碗筷,直接进入主题。
“昨天晚上发现的被害者名字叫林晓玉,怀孕了三个月,20岁,和方淼淼的情况一样,还是同龄,但不同的是,林晓玉是未婚先孕,而且是个三儿,”陈潇抽了张纸巾往嘴上随意一抹,但话语不停:“技术队通过她的手机联系了她情人,钟冒国,钟冒国的老婆并不知道他和林晓玉的事,而且钟冒国说,他不知道林晓玉已经怀孕了,他们也就是普通的情妇关系。”
“并且,林晓玉的致命伤也是心脏,死亡时间初步判断为十月四日也就是昨天下午五点到七点之间,和方淼淼的伤口对比了一下,确认是为同一把匕首刺的。”
朝正点点头,把先前推给陈潇的水又拿回来全部喝了下去,脑子里粗略过了一遍刚刚陈潇说的话。
“同一个人杀的。”
“是,”陈潇大致扫了眼大排档的陈设:“所以苗队能同意我过来,也是想让我顺便问问这个潘老板一些情况,毕竟那巷子就在这家店前面。”
陈潇指了指前面巷子,在大排档的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到巷子里的情形,只能看到一角把巷子口围住的警戒线。
朝正表示没意见,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了知雾的身影,昨晚,那消瘦的身影仿佛和风融为一体。
朝正:“哎,昨晚那个男的怎么说?”
陈潇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哦,那个人叫知雾,他一直声称自己只是路过,查了下他的背景,无父无母,朋友也没有,非常干净,没什么特别的,也确实没啥可疑的,已经放他走了。”
背景干净,无父无母,朝正想到知雾昨晚指着林晓玉的尸体淡定的对他说“她怀孕了”“半个月前那个女孩也怀孕了。”
知雾那双眼睛从朝正脑中一闪而过。
“可是他知道…”
“什么?”
朝正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不知怎的,他不想把知雾昨天说的话告诉其他人。
风吹散他的黑发,眼眸中透露的些许怜悯,和那总是往上勾的嘴角。
朝正回忆着知雾的容貌,根本无心听陈潇说话。
“哥我跟你说,谢局那天说的都是气话,他根本就没做任何停职申请,你的证件他都好好帮你收着呢,你回去好好跟他说说,就能归队了…朝哥?朝正!你有听到吗?”
朝正回过神来看向陈潇,张口“啊”了一声。
陈潇叹了口气继续说:“为了赵钱那沙币和谢局犯别扭真的不值得。”
南后街此时吵吵囔囔的,吆喝着卖豆花的,摆地摊卖玩具的,还有昨晚的那四个中年人居然又在一边喝酒一边吹着自己老婆的牛比。
朝正捏了捏眉心,没上班的这两天,他把这几年没睡过的好觉都补了回来,可重新听到赵钱这个名字,心底那股无名火又冒了出来。
“卧槽苗队催我了,我去找潘老板谈谈就走了哈。”陈潇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捞起外套就朝后厨奔去。
朝正将最后一颗田螺壳吐到纸上,盘子早已空空如也,只留盘底的红油,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五十元纸币拿纸巾盒压在桌上。
昨晚事发突然,那盘田螺的钱没来得及付,但潘老板倒是嘴巴一咧手一挥,直说不用付不用付,声称人民警察保护人民,是该请吃饭,朝正抿着嘴摇摇头,面上不收钱,这留在桌上的钱总不能不收吧。
朝正的车在南后街外,这南后街别说是四轮车,就连三轮了估计都塞不下两辆,他只能顶着太阳向街外走去,心里默默想着,就当多补钙了。
南后街街头,知雾坐在台阶上,台阶的后方看起来像是居民自建房,木头已经有些腐朽,门框两边还贴着对联,但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破的看不出上面是什么字了。
而知雾的面前,放着一张小木板凳,板凳上放着几张纸,但朝正看不清是什么纸。
逆着太阳光,朝正艰难的睁开眼睛,他看到知雾穿着一身粉色的衬衫,袖子被卷到手肘处,朝正几乎瞬间把警局里的人都想了过去,想象他们穿粉色衬衫会是多么的烧包,但这个颜色却意外的适合知雾。
朝正向知雾走近,知雾的对面还坐着一个女孩子,女孩子的手伸在知雾面前,但知雾却没有碰,只是拿着一把折扇在女孩手上点着。
“你的爱情线不错哦。”
朝正听到知雾一脸认真的说。
哦,原来在骗钱…不对是看手相?
而女孩,明显注意力不在知雾的话上,满脸花痴的看着知雾的脸。
“大师…那我的爱情线方向是不是在我前面…”
知雾对女孩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一切都看缘分,”知雾收回折扇,将板凳上的两张收款码推到女孩面前:“五十,微信支付宝都行。”
朝正抱着手臂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看着他,心想这骗子还挺有良心,他还以为至少得骗个三位数呢。
但对面的女孩倒是干脆利落的付了款心满意足的离开。
朝正一屁股坐到女孩刚刚的位置,这才看清面前小板凳上放着几张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报纸,和两张收款码,他从正面看着知雾。
知雾和其他自称道士的人不一样,不穿奇奇怪怪的道袍,也不戴各种各样的挂饰。
知雾看见来人是昨晚那个被停职的警察,原本弯着的腰杆挺直了一些。
“怎么了警官,找我算命?”知雾展开折扇调笑起朝正。
因为坐的地方太矮,朝正的大长腿还有些无处安放,他只得两只手撑在大腿上。
“关于这个案子,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又是这种审问犯人的语气,知雾看着他没有回答,摇折扇的手不停。
他已经把刘海剪短了些,但只不过是剪到不扎眼睛的长度,刘海的阴影把眼眸遮住了一半,朝正的眼皮耷拉着,但严厉的神情却不减。
良久,知雾叹了口气,把折扇扔到板凳上,十指交叉靠在膝盖处。
“我是道士,我只知道那两个女孩的死和邪祟有关,信不信由你。”
朝正看着他怒极反笑。
“你说有鬼,倒是说说是什么鬼?”
朝正没有忘记昨晚那鬼娃娃的样貌,但过了30年的科技生活,他心里还是偏向唯物主义观念。
知雾听出了他戏谑的语气,明白朝正左不过是想听自己讲故事,但他还是认真说出实情。
“通常像鬼娃娃这样小的邪祟是不会主动出现的,只能被动,也就是养小鬼,有人在利用这些怀孕的少女养小鬼,”知雾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但这些小鬼又很不同,一般人养小鬼也就是给自己充充运气,或是拿去赌博,可这个人养的小鬼,不仅能做到普通小鬼能做的事,还可以吸人精气,直到被吸精气者出现心里问题甚至幻觉,然后自己主动寻死。”
朝正表面听得聚精会神,知雾说完之后,两人又沉默对视了许久。
半晌,朝正站起身来嗤笑道:“你还挺有做网文作家的天赋。”
知雾给朝正投去了一道“就知道你不信”的眼神,他抬起头看着朝正,朝正站起来时正好挡住太阳光,朝正这才发现,知雾的右脸颊处和耳垂平行的地方,有一颗芝麻大小的痣。
“你信不信你明天还是会来这个地方找我?”虽然知雾是微笑着说的,但嘲讽味道也是拉满了。
朝正没理知雾转身就走,心想还想演连续剧吗?神经病。
知雾看着朝正走远,手指无意识一下下敲着板凳上的收款码,直至完全看不见朝正的背影,他才收回目光。
接着一位满脸胡渣的啤酒肚大叔坐到他面前殷勤的伸出手笑着囔囔道:“大师大师,给我算算我这几天的运势呗。”
知雾拍拍大腿站起身,将板凳上的报纸连同收款码一起卷起来夹到腋下
“收摊了收摊了,明天再来。”
胡渣大叔捞起板凳上的折扇递给知雾。
“那大师明天给我留个时间啊!”
板凳就被留在那贴着对联门的旁边。
在科技泛滥的年代,越是生活不如意或是亏心事做多的人,就越是相信所谓算出来的命,可他们永远不会意识到,这些命运到头来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朝正回到家中,蹬开鞋子就往沙发上扑,他家里的装修整体呈简约现代风的,很多地方都做成了黑色大理石台面,黑白碰撞的风格让人一进来就能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
“半个月前花季少女惨遭杀害,昨天晚上警方再次发现一具少女尸体,凶手仍逍遥法外,女孩们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朝正摁灭手机骂了句“沙币营销号”从沙发上弹起来,手机被他随意扔到沙发上,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毫无预兆的,一张扭曲的婴儿脸突然出现在冰箱里。
朝正:“……”
“啪”一声冰箱门被用力关上。
再次打开,里面只躺着些水果蔬菜和牛奶。
“真是有点神经质了…”
朝正拿出一瓶纯牛奶,插上吸管喝了两口便放到桌上。
浴室中的水声停止,朝正的头上搭着一条毛巾,身上还冒着些许热气,他用毛巾随意往脸上抹了两把,伸手去拿刚刚喝了两口的牛奶。
奇怪,好轻。
朝正抱着疑惑的心情吸了两口,然后陷入了自我怀疑。
空的?
他刚刚全部喝完了吗?
将牛奶盒扔进垃圾桶,转身往客厅走去想拿沙发上的手机。
他出门时打开了一扇客厅的窗户通风,此刻,一阵风往客厅里灌,窗帘被吹的往旁移了点。
朝正抬头,只见巨大的落地窗上,赫然出现了两道血红的巴掌印,巴掌的大小和手指的长度,不用凑近看就能看出来,这是婴儿的手掌。
朝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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