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吧。”
狱卒的声音将阿枳唤醒。
她昨夜刚落了水,人还没彻底清醒,便被带到了狱中。她今日清晨才睡着,现在头脑里一片混沌,也不知这一切是梦是真。
她双脚灌铅一般沉重。
狱卒没什么耐心,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快点儿,别让我们头儿等急了。”
她这人贵在清醒,这么个处境下,还能记起这个狱卒口中的“头儿”是谁。
今日,本该是她十八岁生辰。
她是大梁这一代第三位年满十八的公主。昨日的皇宫里,为她举办了一场成大的成年礼。
按照正常发展,今日她会被送入道门,像她的姐姐、姑婆、姑母,每一个梁朝公主那样,成为一位道爷,在道观里过一辈子。
上一位姐姐被送入道观前,抱着她哭了一夜,最后认命了,她对阿枳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阿枳,咱们陈家人,都是来还债的。”
还陈家先祖的债。
她们的祖宗,大名鼎鼎的暴君梁高祖陈逢年,在他登基后,残忍屠杀了三千名道士,逆天道而行。
俗话说祖宗造孽,祸殃子孙。
陈家似遭了诅咒一般,无人活过二十五岁,或死于非命,或郁郁而终。
阿枳的曾祖父在位时,一位姓罗的白眉方士,带着他卜的卦象入宫觐见,称他有破咒之法。
陈家人之所以活不过二十五,是因为梁高祖逃脱了天命惩罚,寿终正寝,侵占了祖孙后辈的阳寿。想要破咒,有两个对策。
对策一,是从此信道,陈家嫡系一脉,不论男女,皆出家为道。
对策二,就是等待维持现状,等还清了梁高祖犯下的罪孽,诅咒自然会破解。
但凡想活命之人,自然要选第一种对策。但是陈家贵为天家,若皇帝王爷们出家入道,天下不稳。
后来姓罗的方士联合其它道士,思索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由公主们代父、代兄出家入道。
曾祖的女儿,阿枳的姑婆是第一位践行这个法子的公主。她同她的父亲兄弟,都活到了寿终正寝的年纪。
后来,阿枳的姑母们、姐姐们也在她的十八岁出家入道,如今都平安活过了二十五。
金宁城外三十里、金宁护城河边的千秋观里,住着所有出家入道的公主。
当然,阿枳如今并不在千秋观,而是在这个二百年前的牢狱里,是因为她的出家之路,出现了偏差。
昨日黄昏,主持入道仪式的司天监少监护送她去道观。
她在道观里看到了年迈的姑婆、色衰的姑母,还有前不久刚入道的姐姐。她们明明都是活人,但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活人的**。
阿枳惧怕成为那样的活死人。
她同司天监少监相识已久,昨夜央求对方带她离开道观,让她以一个俗家子的身份,最后再看看金宁城。
因为她的生辰将至,对方怜悯她,便答应了她的要求,网开一面。
阿枳便是趁着这个当口,逃了出来。
夜路难走,她跑了没两步,就落水了。
阿枳长在深宫,除了多念了几本书以外,没有任何赖以为生的技能。
她不会泅水,当冰冷的河水灌入她肺腑之中,挤压着她的内脏时,她毫无抵抗之力。
她想,自己应该是死了,眼前这一切,她将其归结于临终时的梦。
狱卒见她发呆,催促道:“你再不走,我们头儿该拿我问话了。”
用梦来解释这一切,过于简单粗暴,但如果这不是梦,又如何解释她置身于二百年前的金宁城呢。
阿枳是昨夜入水,也是昨夜被救的。
将她从水里捞上来的是一个男人,只是她被救的时候已是深夜,天色很黑,她没有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只听到他对身边的人说:“她穿着道袍,八成和邪祟是一伙的。”
那句声音听不出半分多余的情绪,阿枳刚被救上岸,他的话,又似一桶冰水从头浇下。
阿枳稀里糊涂的被带到了牢房里,从狱卒的谈话里,她听出了自己仍在金宁城内。
只不过,现在是平武三十八年,大梁尚未建朝,距她所在的年代,足有二百余年。
不是梦,还能是什么呢。
狱卒小武见她不走,逐渐没了耐心:“你别以为你是女人,我不敢动你啊。”
阿枳冷冷地抬眉:“你敢动我试试?”
“行,我不敢动你,我们头儿敢。”
小武牵起阿枳手上的铁链另一端,将她带到刑讯室里。
二百年前的金宁城还不是皇城,县衙破旧,所谓的刑讯室,就是一间摆满刑具的茅屋。
一个身穿黑领墨绿制服的男人坐在椅子上,今日阴天,刑讯室里本没多少光亮照进来,他寡淡的面容更显压抑。
阿枳知道,就是这个男人将她从水里捞起来的,也是这个男人说她和那什么邪祟是一伙儿,将她带入牢里关着。
他旁边,还有一把椅子。
“你站着。”小武对阿枳说完,便对那个男人说:“头儿,女人走路都慢,你久等了吧。”
那个男人淡淡开口:“我也刚到衙门。”
小武拿来记录口供的纸笔,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那男人问阿枳:“姓名。”
从未有人敢直呼公主名讳,阿枳一出生,人人唤她公主,她说起自己的名字,也有些陌生。
“陈枳。”
小武记下阿枳的名字,写完,抬眼看了下那个男人,他开玩笑说:“头儿,这不会是你亲戚吧。”
阿枳认为这不过是一场梦,她并不怵于眼前的情况,始终用好奇目光打量着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听完小武的话,翻了翻眼皮,朝着小武说道:“我家人死光了。”
小武识趣地闭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