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略微颤抖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你还好吧，你是哪根筋搭错了，活腻了是嘛？”
死里逃生的后怕感充斥着无孔不入的海风中，出言不逊的担心也自作主张地缩减彼此的距离。
顾离咳出腹腔里积压的海水，喉咙呛得十分难受，好半天才缓了过来，终于抬眸，看向眼前同样湿漉漉的女孩。
白色的裙摆湿嗒嗒地滴着水珠，上岸后的美人鱼褪去了童话梦幻般的色彩，沙砾中没有因痛苦交易而被置换的鱼尾与泡沫，也没有海水出芙蓉的破碎与干净易毁的脆弱。
有的只是一个叉着腰，顶着一头海蛰发型、绿色头发的鲜活女孩，活脱脱像海里刚钻出来的小海蛰。在大海的哼鸣声中，除了救他之后的喜极而泣，还有对他的厉声质问。
“你活腻了嘛？要不要再送你下去，再去清醒清醒啊？”
湿漉漉的水雾漫过她清澈悲伤的眼，于浓烈的色彩之中，映月夺目。
毫无疑问，她是认真的。
顾离收回打量的视线，指腹不自觉地磨起手指甲，失水发皱的地方泛起细碎的痛感。
他沙哑着声音，朝她淡漠地道歉：“给你添麻烦了......”
说话的同时，顾离低下头伸手进衣服里，想要找到出门前塞在口袋里的几张钞票，然而搜了一通都是空荡荡的，不知是记错了，还是掉进海里了。
他略微有些局促：“抱歉，你的衣服都湿了，本来应该得给你再买件新衣服的......”
“哦~~原来是准备给我钱买衣服啊——”
眼前的小海蛰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立马擦干眼睛，抿起嘴露出一副可爱模样，饶有其事地拉长着愉悦的声线。
“怕我冷那多麻烦啊，你不是更应该直接脱了衣服给我穿的嘛？”
她低下头凑近，笑脸盈盈地揶揄着他。
顾离明显被她这番动作惊了一下，再看她时，眼底带着一抹微不可查的疑惑与习惯性防备的冷漠。
“哈哈哈哈，跟你开玩笑的。”
她将他所有情绪收入眼底：“买衣服就算了，再说了，这么晚给多少钱给我也没心思逛，风这么大，等会就会干，而且我的行李都在这里，呐，你看——”
顾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绿色行李箱。
他打量两眼，火速收回，只留下了一个念头——她还真的挺喜欢绿色。
少女从行李里抽出两条吸水毛巾，一条毫不温柔地盖住了顾离湿漉漉的发，另一条自顾自地擦拭着半干的发。
“干净的，放心用吧。”
头上的毛巾干燥又温暖，裹住了他半边的视野，四周原本蠢蠢欲动的寒意，在黑暗之中仿佛因着一道暖意，就此退战熄鼓。
顾离只犹豫一瞬，终是伸手扯过那条毛巾，裹住发丝凌乱滴落的水，挡住夜海汹涌的风。
远处的海浪在不断翻涌升腾，白色的泡沫与点点星光覆盖沙丘，镰刀笼罩在风云之中，只留些许月色指引着海底无处遁形的魂灵。
顾离的鼻腔弥漫着一股浅浅的酸意，但更多的是其上萦绕不散的少女气息，这味道一如她的好意，一如她这凭白出现在海滩的人，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随风微微颤动，掩下了那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正愣神中，耳边突然又传来那女孩的柔软声音。
“想好了嘛？”
想好什么？
顾离抬眸，疑惑地看她。
“那个，救命之恩，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她俯下身，眨巴明媚的眼，直白且大胆地索要“报酬”。
“你该不会，没有想过吧。”
顾离对上少女的眼眸，默不作声。
人的眼睛最不能掩盖情绪，眼前的女孩眸光清亮，分明心中早有预谋，不怀好意。
时常笼罩在阴郁中的人，别人避之不及的人，她却自顾自地熟稔，钱财之物她不稀罕，他实在想不出，她靠近他的预谋到底是什么。
让人心中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顾离看着她冷笑：“你有什么企图。”
咸腥潮湿的海风之中，他听到她笑声得逞——
“图你啊。”
“顾离”可以是孤立，可以是鼓励，
也可以是大海里吐泡泡的咕力咕力。
也可以是救赎爱情里甜甜的朱古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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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海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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