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浊玉不可思议的抬起头，心想：这大白天闹鬼？你没病吧？他不知道司心戈又在发什么神经，因此选择战术性不回应。
从这几次与司心戈的接触中，方浊玉感觉到司心戈这个人和以前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他会张口询问别人的意见，但他不听，会突然话头一转，说出让人出其不意的话，也不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仿佛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且热衷于表演的巨婴。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一定是恨过我的，从前我们住在一块的时候，你处处迁就我，而我太任性，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司心戈说着低下了头，环着一双修长的手，语气里掺杂了些抱歉。
方浊玉不为所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演。
“我来花市开分公司，其实就是为了找你，在外面的这几年，我经历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所以我一直很想见你，想当面跟你道歉。”司心戈抬头对上了方浊玉的眼睛。
他眼底蔓延出的歉意，仿佛都快要挤出几滴泪来衬托自己真诚：“浊玉，对不起。”
就在他说出话的一瞬间，方浊玉有一秒钟的出神，他本来只想看看司心戈到底能装到什么程度，毕竟以为自己对他的了解，“对不起”这三个字是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可此刻的司心戈不仅说了，甚至模样真诚的几乎让他找不到一点破绽。
“你到底要干什么？”方浊玉迟疑了一会儿，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想要你，原谅我......”司心戈见方浊玉回话，脸上露出了喜色，他朝前挪了两个位置，坐到了方浊玉边上，“只要你肯原谅我，怎么样都成。”
说着司心戈有些激动，他直接抓住了方浊玉的手补充道：“就算，就算你要打我几下出气，我也毫无怨言。”
而方浊玉被这场面下了一跳，他触电一般迅速抽出自己的手，他没想到司心戈会低声下气到这种程度，仿佛下一秒就要跪下来似的。
方浊玉拿起热毛巾擦了擦被司心戈抓过的那只手，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他不回司心戈的话：“文件我基本看完了，年会要用的甜品蛋糕的数量和样式，明天早上我发给你，如果没问题我就跟总部确认，这项工作也算结束了。”
他面色平静的看着司心戈，“我现在过得很充实，不希望再被任何额外的工作打扰。”
说完他起身就要走，看见司心戈垂着头一言不发有些失落的样子，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在推门离开之前还是补了一句：“都过去了，我不想提。”
这话一出，司心戈嗅到了一丝希望，他立刻起身追问：“那以后没事，我可以找你吗？”
“我说了，我不想被任何额外的事情打扰。”方浊玉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不想管司心戈还会有什么情绪。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真的被折腾够了，也累了，只想过自己平静的生活。
之后的几天，司心戈除了工作上的往来，确实没有再打扰过方浊玉，这一点他很满意，这应该是这么多年司心戈为数不多的把他的话听进去的时候。
云间集团的年会比一般公司早一两个月，因此，在这个项目结束之后，方浊玉的心彻底放松了，他接到了总部额外的项目奖金。
加上店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方浊玉心情自然也不错。
他哼着小曲收拾着店里的东西，一串号码的闯入再次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方浊玉记忆力很好，打过一遍的号码他基本都能记住，手表震动的第一刻他就认出了那是司心戈的电话。他没有接，毕竟工作上的事情都结束了，他断定司心戈还来电话指定是没憋好屁。
电话不间断一个接一个的打了三次，第四次的时候方浊玉有些不耐烦了。
他拿着手机走出店门，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听，脑子里想好了所有难听的骂人话。
可电话接通之后，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见司心戈噼里啪啦一顿说，不给他一点插嘴的机会。
“喂，浊玉，爷爷今天下午2点的飞机到苍山机场，我这会儿实在是忙不开没办法，你下午帮忙去接一下他吧，他一老人家我不放心，交给别人也不熟悉，就这样啊，航班信息我发你手机。”
司心戈说完就立刻挂了电话，方浊玉反应过来再打过去的时候就是忙音了。
这狗东西肯定是故意的，方浊玉骂了一句，一个大集团找不出一个去接老爷子的人，他才不信。
忙？有多忙？忙得要死，死了去投胎啊！这纯粹就是故意的。
骂完以后，方浊玉手机亮了，是老爷子的航班信息。
他看着手机愣神了很久，直到屏幕熄灭，他才说了一句罢了。
方浊玉开车去机场的路上，从前的事情在脑子里越来越清晰，他跟司心戈之间一团浆糊，说不清道不明，有很多“恩怨纠葛”，可老爷子从前是实打实的对他很好。
*
老爷子是司心戈的爷爷，不是他的。
方浊玉从小跟着妈妈生活，他妈妈是唯一的亲人，在幼年时期他没有别的长辈。
其实说是跟着妈妈生活，但方浊玉每天能见到妈妈的时候其实很少，记忆力妈妈总是带着他辗转各地，他几乎从来没有过长时间的固定住所。
方浊玉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小时候他偶尔从邻里的耳中断断续续听到过关于自己的身世。
他妈是未婚先孕，怀孕后他亲爸就人间蒸发。
当时所有人都劝他妈妈放弃孩子保全自己，可他妈妈觉得他是无辜的，执意生下来自己养。
随着方浊玉年岁渐渐大了，他妈妈才带着他在一个地方定居，他妈妈依然早出晚归的挣钱。
微薄的收入只能够他们艰难生存，所以方浊玉从小营养不良，比同龄小孩长得更瘦弱些，也因为长时间的没人管，他也成了学校里众人报团欺负的对象。
有人说他妈妈是跟人搞破鞋生的他，有人骂他是娘炮，恶劣的生长环境几乎让他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因为没有人给他撑腰，他不敢还嘴，也不想给本就辛苦的妈妈添麻烦。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这样，他知道他妈的不容易，所以他在学习上也很争气，从小学起他就从来没让他妈操心过成绩，甚至还会利用假期时间捡废品卖些钱。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高二那天，方浊玉下自习回家的路上又一次被人围堵了。
那几个人围着他一边跑一边跳一边放肆的笑，什么污言秽语都说得出来。
“破鞋，破鞋，破鞋生出死娘炮~”
“搞破鞋的人是什么人？是婊.子！哈哈哈哈哈！”
“婊.子加娘炮，说不定还是一对儿“岁月致柔”呢！哈哈哈哈！”
难听的话灌入耳朵，方浊玉如往常一样想加快脚步，他骂不过，也打不过，就只能躲。
可那个人却不让他走，转着圈围着他骂。
时不时还推他几把，甚至有人嘴里一边笑着骂：“娘炮是男人嘛？”一边伸手想要拽他的裤子，故意这么戏弄他。
方浊玉死死的拽着自己裤腰，忍着泪想冲出这几个人的包围，可他太瘦弱了，根本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
突然，原本还在嬉闹的一人，满脸惊恐的朝他扑了过来，方浊玉难得灵敏的躲开，那人扑了个狗吃屎。
几人纷纷难以执行的回头看过去，这是方浊玉第一次见到司心戈。
司心戈比这群人高半个头，一脸掉不拽的难缠样：“什么娘炮？你没娘啊？你从你爹屁.眼子里爬出来的？”
“你骂人家妈婊.子，那人家是不是也可以骂你爸烂.**.子？□□子爬出来的你们几个烂.**.子！”
司心戈人狠嘴快，上来就是一顿脏话输出，气儿都不带喘的。
几人被骂的一头雾水，等地上那个狗吃屎的人爬起来之后，他们看着司心戈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也看出来了，这人不是方浊玉的朋友，只是单纯闲得蛋疼来找茬的。
因此，带头的一个眼神，几人就丢下方浊玉，群起攻击司心戈。
这正是司心戈想要的结果，他一肚子无名火有了发泄对象。方浊玉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司心戈单挑了所有人。
等那几个人屁滚尿流的跑了以后，方浊玉这才缓过神来，怯怯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干净的纸巾，递给司心戈，低着头说了句：“谢谢。”
司心戈用纸巾堵住流血的鼻子，低头看着方浊玉骂了句：“窝囊。”然后转身就走。
这是有史以来，方浊玉第一次在被欺负的时候有人帮他，虽然这人看着拽拽的很难接近，但应该也是个好人吧，他这样想着。
不过几个月后，他便彻底颠覆这样的想法。
这天，他妈妈难得打扮的光鲜，带着他去了一个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小区，至少比他们现在住的要好很多，招待他们进门的是个看上去还算和善的男人。
“浊玉是吧？”司世仁笑着开门迎接。
“这是你司叔叔，浊玉，叫人。”
“司叔叔好。”
方浊玉从他妈妈的略有娇羞的语气中，能判断出，眼前这个司叔叔可能要变成他爸了。
司世仁热情地招待母子俩，并向他介绍了家里还有个跟他差不多的男孩，两人应该能玩到一起。
寒暄了一小会儿后，司世仁便让方浊玉在里屋等着，大人有话要说。
已进入青春期的方浊玉虽然对男女之事没有经验，但心里也多少也有些数，他靠在屋子里的矮凳上静静等着，时不时听见客厅传来低语，娇笑。
这份安静和平和一直持续到，门被打开的那一刻。
司心戈进门的时候，司世仁正在沙发上和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有说有笑。
“你就是心戈吧？”方浊玉的妈妈慌张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起身打招呼。
“这是你方阿姨，叫人。”司世仁抹了一把嘴上的口水，毫不在意地继续问，“你不是说你今天不回来吗？”
司心戈嘴巴跟上了锁似得，既不想叫人，也不想回答司世仁的话。冷哼一声，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用力摔上门，毫无力气地扑倒床上。
这是自他妈妈死后，司世仁第一次正式带女人回家。
司心戈不管在外多么横，可在这一刻，他突然有种想哭的无力感。
突然，身后发出一声异响吓退了他的伤心难过，他猛然回头竟发现有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生正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后。
原本还有些害怕的方浊玉，在看见司心戈的脸时，放下了警惕，是他，他那天帮了我。
可司心戈并没有认出他，只见他满脸怒意厉声问道：“谁？！谁让你进来的？！”
方浊玉明显被吓着了，怯生生回应：“我，我是方浊玉，是司叔叔让我......”
听这名字，司心戈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肚子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对象。
他起身大步走到方浊玉跟前，拽着他的领子，拉开门，一把甩了出去撞到了沙发上：“滚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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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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