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
锦阳市已经连着下好几天的暴雨，今天早上雨势小了许多。
江橘趴在小院门前，屋顶上的水珠正好滴落在他半米前的空地上。
闲适地躺在奶奶制作的竹篮猫窝里，小橘猫张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一阵冷飕飕的秋日凉风吹来，江橘打到一半的哈欠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他从竹篮里起身，爪子稍稍用力扒拉开年久失修的木门，顺着门缝灵活地钻了进去。
“小金橘快来。”
奶奶听到木门发出的嘎吱声，正在缝衣服的手停下，布满皱纹的手推了推老花镜。
看到那只小小的橘色身影，奶奶慈祥地笑了笑，招手叫他过来。
江橘喵呜一声，在奶奶手里蹭着，得到奶奶的允许这才跳上她的腿。
奶奶拿了把梳子给江橘梳毛，小小的橘猫刚好有奶奶一只手大。
江橘是奶奶在江边捡柴火时捡到的。
彼时小橘猫才一个月大，刚学会走路，猫妈妈也不在身边，孤苦伶仃的。
奶奶瞧着可怜便把他带回家里，取名江橘。
现在江橘有两个月大了，却一点肉也没长，可把奶奶愁坏的。
江橘舔着爪子上的毛毛，被奶奶梳毛梳得舒服了还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梳完毛江橘就被奶奶抱到了另一边凳子上的毛毯里。
然后奶奶从一层又一层的保鲜袋里掏出老年机，每按一下就会有一个女声播报。
“一，三，七，二，……”
“嘟，嘟，嘟……”
江橘听着老年机嘟了好久都没人接听，不由歪了歪头，小小的耳朵贴了一下脑袋又直立起来。
“这小子，在干什么呢，这么久都不接电话。”奶奶大声地抱怨着。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候再拨……”
奶奶又拨打了一次，这次依旧响了很久。
江橘舔舔爪子，给自己洗了把脸。
终于，在电话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对面总算有人接了。
奶奶年纪大耳朵不好使，老年机的声响开到了最大。
一道粗矿的男声从老年机里传来，“喂？妈，有什么事，我在忙呢。”
江橘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那个方方正正的黑色物体。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奇怪的东西里传出另一道声音。
奶奶把他捡回来的那天也有像刚才那样在上面按来按去，然后他就听到了很有节奏的嘟嘟声。
可是那天没有像现在这样有另一个人的声音。
江橘以为自己幻听了，在小小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最终视线还是落在了那个奇怪的东西上。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奶奶怕对面听不见她说话，声音很响亮道：“我养了一只猫，儿啊，这猫长一个月咋还没长大呢？”
对面没说话，江橘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哦，我刚查了一下，猫长大要一年呢。妈你怎么养起猫来了？我跟你说，猫这玩意可凶了，这要是抓伤了你我还得回去给你打疫苗，要不你还是把它扔了吧。”
奶奶不干了，生气说：“你一年到头不回家我就不能养一只小猫解闷吗？”
眼看着自家老妈又要开始啰嗦，曹于赶忙打断。
“唉呀，妈，我这边正上班呢，你儿子好不容易找了个办公室的活，行了先挂了，下班给你寄吃的，还有一些猫粮哈，拜拜。”
老年机里的声音再次变成嘟嘟嘟。
江橘抬起前爪扒着奶奶的膝盖，好奇地碰了下这个黑色的方块物。
“这混账东西。”奶奶嘴里抱怨着，语气却高兴起来。
她把江橘举了起来在他毛毛脑袋上亲了一口，“还是小金橘乖，这小东西怎么这么招人稀罕呢？”
奶奶说我可爱耶~
江橘开心地用脑袋蹭着奶奶的脸。
“小金橘才不会乱抓人。”奶奶抱着江橘就要站起身。
江橘咪呜咪呜地附和。
是滴，他才不会伤害奶奶~
小猫咪撒着娇，下一秒他四脚朝天摔在了地上。
因为太过突然江橘甚至没来得及在半空中翻身。
疼得他刚想嗷嗷叫就听见耳边砰地一声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摔懵摔疼了的江橘茫然无措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奶奶。
“喵？”
江橘顾不得身上的疼，起身用爪子推了推奶奶。
奶奶你怎么了？
“喵！”奶奶快醒醒，不要吓小金橘。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小猫咪原本疑惑的叫声逐渐尖锐起来。
他在晕倒的奶奶身边不停推搡着，不管脑袋怎么用力都推动不了奶奶半分。
江橘的小猫脸上开始慌张起来，想到什么，四只矮小的脚倒腾飞快。
奶奶的老年机没来得及收回保鲜膜里，此时直挺挺地跟着奶奶躺在地上。
江橘抬起爪子学奶奶在上面按来按去，然后乖巧地等了一会。
没有嘟嘟声……
他急的张嘴咬了一口老年机。
突然。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原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江橘被吓的蹦了起来，奇怪的东西不仅发出语调奇怪的声音，还停一会震动一会，老年机被震得往前移位了些。
江橘小小的脑袋思考了好一会，以为这是有人‘接听’了，虽然声音好像有点不太对。
他冲着老年机凄厉地喵喵叫。
奶奶晕倒了，快来救奶奶！
叫了好一会，小猫咪害怕地走上前，像平时触碰奶奶一样碰了碰老年机，仿佛它是个人。
似是上天也见不得可怜无助的小猫咪对着一个死物喵喵叫，江橘的爪子摁到了某个按键。
“喂，妈你不会生气故意不接我电话吧？我差点忘了和你说”“喵喵喵——”
“嗯？”
江橘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重复刚才凄厉的叫声。
奶奶晕倒了，快来救奶奶！
“妈你把猫抱远点，它叫的我都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喂？妈？妈？听得到吗？妈？你在干嘛呢？”
曹于喊了一分钟也没听到老妈的声音，椅子呲啦往后退，拖地的刺耳声音隔着手机都能听到。
江橘还在喵喵叫不断重复着奶奶晕倒了这句话。
曹于也察觉到不对劲，调出老家的监控来。
老妈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小小的橘猫蹲在她旁边对着手机不停地叫着。
“我靠，妈！”
江橘嗓子都哑了，他委屈地躺在奶奶身边，直到汽车急刹的声音在小院外响起。
一个身高体壮的男人匆匆忙忙出现在门口，江橘警惕起来，浑身毛毛炸开，小小的身体挡在奶奶前面。
“妈！”
耳熟的声音令江橘放松了下来，这是奶奶在乎的人，安全！
曹于把奶奶带走了。
江橘茫然地站在小院门前看着那个大大的盒子几秒就没了影子。
他蹲下，脑袋也跟着耸拉下来，小猫脸上全是难过。
“喵。”是不是把我忘了啊。
刚停了一会的雨又稀稀拉拉地落下。
江橘甩了甩头，连忙跑回屋子里。
奶奶的老年机还躺在地上，江橘趴在奶奶倒下的地方思考猫生。
可惜他才两个月大，小猫咪的脑袋又能装的下多少事呢？
江橘只记得和他同一窝的小猫都死了。
他隐隐听到那些两脚兽说是什么猫瘟，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两脚兽还说猫瘟是会传染的，然后把他赶走了。
江橘很幸运的活了下来，没有因为这个猫瘟死去。
“喵呜~”脑袋晕晕的。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暖融融的猫窝里，“哎呦小猫你终于醒啦？”
陌生的气息陌生的声音。
江橘抬头警惕的打量，然后他呆住了。
他这是被关起来了？
四周的空间很小，隔壁还有同类猫猫的气息，面前是一张放大的人脸。
江橘害怕地缩在角落里。
“喵。”他是被抛弃了吗？
“真可怜。”
穿着白大褂的兽医把宠物观察室的门打开，伸手进去撸了一把江橘。
江橘瑟瑟发抖。
“唉。”叶陶怜惜地看着江橘，碎碎念说：“小猫你感冒了，主人把你放在我这寄宿治疗，过几天就会把你接走，别怕啊。”
江橘听懂了，身体没这么颤抖了。
“好聪明的小猫。”叶陶感慨了一句，看着突然就不害怕了的小猫也没多想，给他多放了几块冻干零食做奖励。
江橘没胃口，厌厌地趴在观察室里。
两天后。
经过叶陶的细心照顾，江橘的感冒好了个七七八八，渐渐有了小猫的活泼性子。
曹于脸色不是很好的走进宠物医院接猫，在看到费用单的那一刻瞪眼。
“什么破医院治个猫都这么贵？”
叶陶面带微笑，“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价格了，幸好小猫只是感冒而已。”
曹于噎住，想继续说什么，但最近发生的事实在让他疲惫不堪，不想再过多和人交流。
缴完费用他带着江橘离开了。
“你小子现在身价可一千多了，农村的猫哪这么金贵的。”曹于边开车边抱怨。
奈何这猫是老妈养的，这几天没时间照顾，怕他饿死只能先带来城里。
江橘蹲在后座静静听着曹于唠叨。
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曹于烦躁的下车抽了根烟，江橘太小只，就算两只前爪撑在车门上也看不到窗外的景色。
只能看到一片蓝蓝的天空，和一股飘过来的烟雾。
很快，他仰望着的车窗出现了曹于的脸，江橘后退了几步。
车门被拉开，曹于提着江橘的后颈坐了进来。
车内沉默了许久，一声哽咽从头顶传来。
曹于崩溃道：“小猫，你奶奶她得了肿瘤。”
江橘歪了歪脑袋，他不知道肿瘤是什么，是和猫瘟一样的东西吗？
奶奶得了猫瘟？
江橘打了个激灵，得了猫瘟的小猫都死了……
小金橘连忙抬起爪子焦急地在曹于身上抓挠着。
“喵呜！”
“别抓烂了！”曹于提起江橘把他放到另一边，江橘不依不饶。
“喵！”
曹于叹了口气，“幸好及时发现，是良性，能治好，不过得住院一段时间了。”
他低头看着还在坚持不懈挠他衣服的江橘。
“老妈和我都照顾不了你了，我给你送走吧。”
江橘呆住，正在挠他衣服的爪子也停了下来，这是要抛弃他的意思吗？
看着小猫咪停住动作呆呆的样子，曹于发出了和叶陶一样的感慨，“是一只聪明的小猫。”难道刚才是听懂了他说的话？
曹于本来没打算抛弃江橘的，他很忙，忙着工作现在还要忙着照顾住院的老母亲，根本没时间养猫。
按照原本的安排是打算给江橘找寄养，等时间充裕了再问问有没有要领养的，但这两天的寄养和治疗用了他一千多，实在养不起了。
老妈以后出院他也不放心放任她独自在老家了，还是一起住在这边的好。
今后的开销只会越来越大，养猫真的养不起。
小猫聪明自然是最好不过。
曹于在手机上搜索了几张图片，然后怼在江橘面前。
他快速地一张又一张划过去。
“来来来，快把这些车标记好了，碰瓷到有钱人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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