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规眼前眩晕了下，同学们打量的眼神如潮水，卷卷袭来，他的心在打鼓，想和林锐骞那样对大家打招呼，可发现垂在身侧紧捏着衣角的手虚软无力。
“你们两个，可终于来了！”场面静止了片刻后，李方洵伸出根手指头，露出“猫捉老鼠里汤姆猫指着杰瑞”的表情，一步步朝他俩走过来。
林远也是“抓到了”的表情，过来拍陈规肩膀，“告诉你俩可不许偷懒啊，来了就是当长工的命！”
林远和李方洵过来拉他们，就怕他俩跑了，陈规看见支教时的其他伙伴也围过来，辛杨、薛雪……
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带着善意，一直以来笼罩在心头上方的恐惧，被他们言语动作间的温暖驱散。
平日里，陈规和所有同学都正常相处，看不出什么区别。但只有遇到了事情后，比如此刻，才看出友情的深浅和关系的远近。
社团里，林远他们部分人还是和往常一样，跟陈规相处。也有一部分不再跟陈规搭话，但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常，只是泾渭分明了而已。
陈规已经很满意现在的结果了。这么多天，他第一次感觉到放松，突然燃起了希望，自己还能融入到朋友们的生活，和他们谈论以前的糗事，吐槽最近越来越重的课业。
美妙的感觉来得太突然，陈规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久违的放松，就被安排了一大堆重活。
“我和林锐骞在隔壁录制，叫到你们谁就过来，剩下的赶紧打扫卫生啊，学生会明天就来检查了，尤其是那窗户，务必一尘不染！”
林远和林锐骞走了，李方洵抱着脑袋抓狂，“他还有脸说！这里四面墙三面都是窗户！”
陈规和李方洵握手感叹，“算了，先干吧。”
上午的时候，已经有很多苦力被抓来干活。李方洵作为其中之一，明显带有很大怨气。
林锐骞叫李方洵到隔壁录制时，他像只小狗似的哼哧喘气，坐在位子上不怎么配合。
镜头后面，林远调着机器，林锐骞将几张台本纸卷成筒，握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手臂。
林锐骞按照台本提问题：“支教的一个月，想必你一定很怀念吧。”
李方洵：“那倒没有，我都快忘了。”
“那有没有让你印象深刻的瞬间？”
“没有。”
“支教的时光里，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多长了一岁吧。”
“……”
这一问一个不吱声，要不就是在抬杠，明摆着不配合。李方洵平时虽然也胡闹，但闹情绪这么大还是头一次。
林锐骞咬着牙根“啧”了声，手里敲着卷筒的频率加快，走过去想看看李方洵闹什么妖。
林远把他拉住，“醒来，你去叫下一个吧，我来收拾他。”
林锐骞走出门时回头看了眼，林远松开打光板，压迫性十足地朝李方洵走去，李方洵脸色不好看，像是害怕却又为了面子硬撑着不动。
林锐骞也不管闲事，走去活动室叫陈规录制。大家都在打扫卫生，有拎着水桶换水的同学，低头走到门口没看见人，水桶撞了下门，水花泼溅起不小的高度。
林锐骞眼疾手快地躲开，往前走几步抬头，在看到陈规时话到嘴边又卡回嗓子眼，喉咙火烧火燎的。
陈规正站在凳子上，卖力地擦着眼前的窗玻璃。他脱了外套，只穿着略修身的灰色毛衣，胳膊抬起来大力挥舞，在玻璃上擦着一个个W形。
偶尔抬得高了，会露出一小截腰来。他平时不锻炼所以腰上没有腹肌这样的紧实肌肉，但就是白花花的很可爱，林锐骞看直了眼。
以前怎么没发现，陈规腰还挺细的，看起来白白软软的，应该挺好摸。
槽！林锐骞猛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吓得牙齿嗑了下腮。
怎么感觉就乱套了，从知道陈规的性向后，林锐骞总是带着有色眼镜看陈规。
倒真不是歧视，只是突然间好像发现了、身边平平无奇的人的魅力，让林锐骞每次和他接触后，都回味无穷。
林锐骞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他愣愣杵在原地，手指摸着磕破内皮的那面脸颊，游神。
以至于陈规擦得正认真，扭头想下来洗抹布，突然看见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面前，吓得双脚绊了下，身体不稳地打滑后仰。
林锐骞这才惊醒，感觉推出双手抵住陈规后背，慢悠悠把人推了回去。
薄薄的毛衣料，传递来滚烫的温度。林锐骞感觉嗓子又干又痒，像是发烧了。
“您老下次能不能出个声？”陈规下来后，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我要摔出个工伤，肯定讹你一辈子。”
林锐骞只是和他对视了一眼，就匆忙错开视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下意识抬起胳膊去搭陈规肩膀的那只手，在半空停下，默默收了回去。
“嗯，该你录了。”说完林锐骞就急急忙忙往门外走。
这次他竟然没发火？陈规又惊讶又疑惑，但还是紧紧跟着他去了隔壁。
他们进去时，直觉氛围有种不同往常的紧张。陈规跟林远点头打招呼，看向李方洵时，发现李方洵头发有点乱糟糟的，白净的脸上带着愠怒，一路红到耳根。
“稍微等会儿啊，这边马上录完。”林远跟他们说完，继续一手打光一手念台本，“这次支教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只见刚才还闹情绪不好好答的李方洵，瞬间坐直身子，双手搭在膝盖上，像被家长体罚的小学生，认真作答：
“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一群小朋友，我体会到他们的生活，了解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生活状态，我我……我真是受益匪浅、收获满满、硕果累累……”
不知内情的陈规露出不解表情，林锐骞双臂抱胸，却被逗笑出声。
林远还真神了，短短几分钟就把闹情绪的小孩子调/教地这么好，连林锐骞这种说一不二的暴脾气都很是佩服。
“行了，你走吧。活动结束了别想着跑，我还有事要交代你。”林远指挥着小孩走，李方洵又怕又不甘地出门了。
作为学习拔尖的优等生，陈规最会写小作文了。他们的录制问题简直是为陈规量身打造，陈规说得真挚动人，说到感动处，眼睛通红，泪花闪动。
林远在旁暗暗称赞，为视频的好效果开心。林锐骞却直勾勾盯着镜头里的陈规，又抬头去看坐在凳子上的人。
白净的皮肤泛起粉/红色，眼睫毛湿润成弧形的小扇子，被这里面柔和的灯光一照，温顺中又透着股不服气的倔强，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疼。
林锐骞突然忍不住咳了声，打断氛围正好的拍摄，陈规突然看向他，忘记要说什么，林远不爽地朝他嘟囔，“你干嘛呢，正录到好时候呢。”
林锐骞握拳压了压嘴唇，嗓子带着点哑，“你们先录吧，我出去透透气。”
身后的门关上时，林锐骞听见里面又响起陈规柔和沉稳的声音。他冷不丁抬头，对上在走廊偷吃面包的李方洵。
李方洵刚受到教训，大口咬着面包发泄，让人怀疑他把面包当成了林远。此时他咬了口面包，有些果酱沾到嘴唇边上。
林锐骞停下脚步，皱眉盯着李方洵打量。
其实李方洵和陈规属于同种类型，长得秀气、白净。
但同样是眼角泛红、生气委屈的样子，林锐骞看李方洵怎么看像是傻逼，尤其是嘴唇边那点果酱，让他怎么看怎么窝火，手痒想把这恶心人的家伙揍一顿。
最近是怎么回事，林锐骞重重叹口气，从李方洵身边走过。李方洵被大口面包噎住，生怕林锐骞朝自己动手，大气不敢出一声。
林锐骞走到距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倚靠在窗户和墙壁的分隔处，掏出手机来。
他先自欺欺人地点开微信，浏览了一遍冒着红点的未读消息。然后点开视频网站，看一个最新获奖的微电影……
磨蹭半天后，林锐骞“若无其事”的抬头，四处瞅完确认没有别人时，仍旧不放心，于是朝楼下隐蔽处走去。
边走，林锐骞边在浏览器上的输入法点了三下：
g
a
y
按照道理，既然陈规知道自己是gay，那肯定有过喜欢的男生。可他跟陈规这么多年朋友，怎么就没发现陈规喜欢过谁呢？
林锐骞胜负欲上来，就非要弄清楚这一群体是怎样的情况。他甚至在联系人列表里翻了半天，找到一个小学同学的号码，给人发消息。
（备注）小学霸王林锐骞：“我记得你也是gay。”
（备注）小学同学江炜程：“……现在都流行这么跟人打招呼了吗？”
林锐骞不跟他废话，直接进入主题：“怎么判断一个人是不是gay？”
那边许久没回复，然后发了几个炸弹表情包：“什么情况！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个？！”
（备注）小学霸王林锐骞：“别废话，回答我问题就行了。”
江炜程发过来的消息都带着股调皮的气息：“简单喽，看喜不喜欢男的不就知道喽。”
林锐骞盯着那句话，沉思片刻后，终于凭着一股劲头继续问：“可如果有人，没有喜欢的男生，也没有喜欢的女生，该怎么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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