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规老老实实坐在林锐骞床边,林锐骞捞起条毛巾,手压在陈规头上擦了两把,就把毛巾扔给陈规自食其力。
“谢了兄弟,外面什么时候下雨了?”
陈规慢吞吞地将毛巾盖在头顶,压了压不断往下滴水的发梢,毛巾上是林锐骞常用的沐浴露的气味,像是张网,把他脑袋团团围住,密不透气,他脑袋都有点缺氧发晕。
“刚下一会儿,不过我随身带着伞。”
林锐骞赞赏地拍了下他肩,“周到!”
“你等会儿去哪儿?”
陈规本想说图书馆,话到嘴里想起什么,突然改了口:“我想去一趟文化楼,听说社团正在那儿搞活动。”
竟然还有陈规不去学习看热闹的时候,林锐骞拍拍屁股坐起来,“等我洗个脸,跟你一块儿去。”
林锐骞向来喜欢速战速决,很快收拾好后,告别被床封印的舍友们,跟陈规结伴下了楼。
出宿舍大门时,一阵大风刮过来,差点吹翻陈规刚打开的伞。
“卧槽这么大的雨啊,”林锐骞第一反应是想转身回宿舍,可又想到出门时舍友们的调侃,实在懒得回去继续听他们嘻嘻哈哈,只能硬着头皮往雨帘里走。
陈规小心翼翼地给他打着伞,其实很想说出心里的话:可我就是冒着这样的风雨来给你打热水,拖着疲惫的身子给你送东西,给你收拾床铺,甚至洗衣服。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为了能让林锐骞开心一点、满意一点,陈规总是做出了很多超越普通朋友间关系的事情。
可能林锐骞根本不在意,因为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享受陈规的无微不至。
陈规也从没有想过中止这样的付出,因为陈规知道,自己这种人,只有付出如此卑微的努力,才能换来和太阳般光彩的人的相处。
人与人的各种关系里,总是存在着优势和劣势。先动心的那个人,不可避免要付出更多才能维持这段本就不平衡的关系。
从宿舍楼走到文化楼,起码要十来分钟。一路上林锐骞的情绪随着刮来刮去的风雨而越来越差,陈规要忍受他的念叨,还要注意给林锐骞打伞。
这把伞不大,一个男生打勉强可以遮住风雨,两个人就实在太过拥挤。为了让林锐骞不被淋到,陈规几乎把伞的大部分都倾向过去,自己的后背和肩膀湿乎乎的贴着皮肤。
林锐骞半路上才发现陈规肩膀湿透了,抬手往他那边推了推伞柄,“喂,你看看你,不知道挡着点。”
陈规往自己这里刚倾斜,林锐骞就被风里裹挟的雨水打在脸上。
“伞太小了,等我下次换把大的。”陈规局促地说,林锐骞干脆一边抱住他,嘟囔着,“行了赶紧走吧走吧,这操蛋的鬼天气。”
陈规的注意力无法从紧紧搂着的双臂中回归,他觉得自己就是活该找虐。
明明知道林锐骞只把他当朋友,明明知道自己心思不纯,却还要飞蛾扑火般靠近,他在感受到一点一滴的温暖时,也将承受着被焚烧毁灭的危险。
陈规一直在给自己找借口,就先保持这样的关系吧,等到林锐骞有了喜欢的女孩,到时候自然而然就终结了。
幸好,林锐骞脾气太急躁,似乎对谈恋爱哄着爱撒娇的女孩没兴趣。
学校前几个月刚装修了这里的社团活动室,整整一层楼都用于各个社团组织活动。
窄窄的长条走廊上,顶灯罗列成规则有序的直线,活动室透明玻璃墙上倒映着灯管和道具的影子。
不知道哪个社团把道具都搬在走廊上,导致本就不宽的走廊狭窄逼仄,一个人通过时还要左扭右拐。
林锐骞如预料中发出埋怨,拐了几个弯耐心全无,气得抬脚把一个易拉宝踢飞出去。
陈规吓得瞪大眼睛,赶紧把易拉宝扶正,认真检查有没有破碎,然后小心地将其拖到两边。
“你能不能冷静点儿,”陈规将他面前的一个垫子拉远,“踢坏了怎么办。”
他有时候真怀疑,林锐骞这个脾气是怎么做到不被打的。
“谁让他们缺德放这儿的,大不了我赔。”林锐骞压根不在乎,“你想去哪个社团看啊?”
林锐骞刚问完,和陈规拐过一个墙角,最里面是志愿活动社,门口放着个小桌子,桌布上铺着几本书和花花绿绿的手册。对边墙上贴着手绘的“团队公约”,还有张A4纸打印的注意事项。
陈规来的路上心里就有块石头没压下来,他起初抱着先斩后奏的念头,糊弄林锐骞来这里再想办法劝他报名。
可当看到林锐骞脸色刷的黑下来,他还是后悔了。
今天早晨他去上课,路上被一个学长拦住了。这个学长是传媒学院的,比林锐骞高一级,校学生会的副会长。
陈规刚来学校后因为林锐骞的缘故认识了这个学长,也从学长这里得到不少兼职家教的资源,他很感谢这位学长。
学长拦住他,双手合十举在头顶,拜托陈规一定要劝林锐骞参加他们这次活动。陈规当时就打退堂鼓,“你也知道林锐骞的脾气,谁能劝的动他,我真不行……”
“我知道你肯定行。”学长笃定地说,“你俩好得跟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兄弟似的,你一定能让他来参加。陈规你就帮帮我吧,我实在组织不起人了,林锐骞能来这次活动就成功一半了!”
陈规口干舌燥,只能答应下学长的请求。
但学长不知道的是,让陈规来劝林锐骞,反而会更糟糕。
因为林锐骞这个人又直又犟,他有种根深蒂固的念头:陈规必须和他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就算陈规有很多朋友,他也必须是陈规首要考虑的对象。陈规不能为了别的朋友“背叛”他。
果然,社团成员高兴地跟他俩打招呼,让他们进去的时候,林锐骞也没有好脸色,他瞪着陈规,用只有很生气时才会有的低沉沉的声音质问:“我说你怎么爱凑热闹了,就是帮着林远来劝我的?”
陈规嘴唇很干,他心里慌乱紧张,想赶紧说些解释的话又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他消气。
陈规努力陪着笑脸,“我就是想让你来听听,这个活动挺有意义的。”
“我他妈闲的蛋疼主动跑去吃苦?”林锐骞眉毛一斜,似乎是不能理解,扭头就走。
陈规鼓起莫大勇气,跑上去拉住他的手,被林锐骞用力甩开。
林锐骞气急败坏地盯着他说:“以后再找你算账!”
林锐骞几步就消失在拐角了,陈规看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地脸色惨白。
因为这事,林锐骞好几天都没理陈规。这对陈规来说应该是最大的惩罚,他尝试着给林锐骞发消息,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恐惧一点点蔓延成浓雾,围绕在陈规心头不散。他害怕林锐骞不再理自己了,害怕林锐骞不把自己当朋友了。
他就像是被下了死刑通知,每一分每一秒都担惊受怕,想要去做些什么挽救此刻局面,又无力地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他知道,林锐骞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和他绝交。等林锐骞晾他几天,气消了,他再去低头道歉就行了。
可他还是无法忍受这几天的煎熬,不得不说,林锐骞每次生气都“晾”他的行为,真是拿捏住了陈规的“七寸”。
陈规真心实意地对林远学长道歉,他确实劝不动林锐骞。他不是幻想中的“女主角”,劝不动一个只把自己当朋友的人。
林远也有点不好意思,“是我过分了,我太着急了,你也知道老师很看重这次活动,还争取了很多经费……”
他后面说的话,陈规都没往心里听。陈规耷拉着脑袋,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
最后林远手掌搭在陈规肩膀,“反正你是能来参加吧,这次没有工资,又耽误你寒假打工的时间……”
陈规给了他肯定的答复:“我肯定参加,这次活动确实很有意义,我能出一份力也是在实现自己的价值。”
林远又满意又苦恼地皱着脸,“什么时候林锐骞也能有这种觉悟啊。”
林锐骞的火气几天没消,陈规就担惊受怕了几天。上体育课时陈规看到林锐骞在打球,他尝试着过去找他说话,但林锐骞显然兴致不高,不太想搭理他。
陈规这几天睡觉也不怎么安稳,老是容易醒,继续睡下去的间隙,脑子里不由控制地回忆白天林锐骞的每个细微举动,琢磨猜测他究竟怎么想的。
这种苦恼,让陈规总是觉得,人为什么要有感情呢?如果可以没有情绪,如果可以不在乎一个人,那该有多好。
很快,其他杂七杂八的头绪涌出来,暂时遮盖了陈规多日来对林锐骞的苦恼。
还有几天就要考试,他需要复习十几门科目。由于寒假不能兼职,陈规只能利用这段时间多辅导几个学生,赚够寒假期间的日常开销。
他现在每天的事情就是学习、吃饭、睡觉、打工,24小时都被占据的满满当当。
虽然很累,但陈规发现了这样的好处,就是他每天拖着石头般沉重的身体回到宿舍,倒在柔软干净的床铺上,还没来得及思考一秒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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