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场面，时隔多年后再次上演。
何沐急忙放下筷子，担忧着跑到她面前，手指轻轻撩起脸侧的碎发，老太太打她这一巴掌的时候没留手，白皙脸蛋上的巴掌印触目惊心，她看着便落下了泪。
慕乔握住何沐的手，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重新抬头迎上老太太的目光：“奶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老太太气得不行，弯着腰，一手扶着桌沿，气喘吁吁：“滚，都给我滚。”
慕乔面无表情，转身要走，何沐送她出了门。
“妈，你真的不跟我走吗？”慕乔不理解，为什么老太太对她这么不满意，却依旧选择留下。
何沐没想到慕乔会这么问，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道笑，年岁渐长的这些年，慕乔已经长得比她高，想要看看自己女儿，需要抬头才能看清：“一转眼的功夫你都长这么大了，妈知道你在外面过的没有那么好，妈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还是想告诉你，要是在外面撑不住了，就回来，妈养你。”
慕乔也只有在何沐面前，才会卸下所有的伪装，她转身弯腰紧紧抱住何沐：“妈，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何沐没把慕乔的话放在心上，拍拍她的肩，送她出门。
*
慕乔回到金樽华庭，推开门却发现的客厅灯光常亮，有些意外看到坐在客厅里的男人。
她弯腰换好鞋，放下手提包动作自然地朝他走过去，指背贴上陶瓷杯，温度冷却，重新碾磨了杯咖啡后放在他手边。
慕乔：“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谢凯泽放下电脑，捏捏眉心，他工作时习惯戴眼镜，细框金丝边的，办完正事又重新摘下来，西装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身上穿着两件式的西装内衬，纯白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两颗纽扣，露出精致的锁骨：“去哪儿了？”
慕乔随口一说，又把话题转到咖啡上：“晚上别喝太多咖啡，你的睡眠本来就不好。”
谢凯泽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没回应，作为代替，反而掏了张黑卡：“欣妍年纪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慕乔目光扫过黑卡：“这是替她赔罪的赔礼吗？”
谢凯泽没解释，目光微微缩紧，忽然凑近停在慕乔面前，抬起手臂。
慕乔下意识想要退开，却被他摁住肩膀：“别动。”
慕乔顿住。
谢凯泽撩起慕乔脸侧用来遮挡红肿的黑发，漆黑的眼眸快速掠过一抹异样，关心地问了句：“又是你奶奶打的？”
谢凯泽调查过慕乔的身份，其实这也很正常，毕竟他的身份摆在这儿，不可能随便在自己身边放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知道她出生在偏远落后的小县城，知道她有一位重男轻女的奶奶，也知道她那位不思进取的父亲。
在她和谢凯泽的这段感情，又或者是交易里，她是属于被动接受的那一方，谢家对她不满意，奶奶想予取予求。这一桩桩的事，慕乔总觉得谢凯泽是知道的，但他从未想过要解决。
现在听到谢凯泽这句关心的询问，才会觉得惊讶。
“没事，不小心碰到了。”
慕乔往后仰了仰，原本被撩起来的秀发再次落下来，脸颊两侧落了层阴影，本就小巧的脸变得越发精致。
大概是夏日温度灼热，连带着谢凯泽对她也多了几分耐性。
慕乔嘴角掩饰不住，微微勾起一道弧度，她记得谢凯泽明天的行程安排：“明天还有一场开幕式，很晚了，先回房休息吧。”
“明天。”谢凯泽迟疑了下，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脸上，“明天你跟我一起去。”
慕乔心一缩。
谢凯泽之前其实也带她去过宴会或者私人聚会，但大部分时间会和公司里的秘书一同出席，明天的开幕式只是新品牌的记者会，没什么特殊。
但谢凯泽既然开了口，慕乔的同意与否意义并不大，她也没多想，淡淡的应了下来。
徐妈看到慕乔脸上的伤口，心疼得不行，专门热了鸡蛋热敷，又用冰袋装了冰，用毛巾装起来。
“晚上睡觉注意点伤口，怎么回趟家反而被打了一身伤。”徐妈念了一半，才知道自己逾矩了。
慕乔捂着鸡蛋，柔声道了声谢后回房休息。
床头开了盏夜灯，很小巧的房子形状，和奢华富贵的金樽华庭格格不入，但却是慕乔为数不多，只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慕乔靠在床上，曲着腿，翻看了会儿书籍后重新放下，打开iapd，找到网络论坛入口，在大学时慕乔曾经加入过一个设计兴趣小组，没有人知道现在在群里发言者的真实身份，设计无国界，每个人都可以畅所欲言。
慕乔滑动屏幕，大部分都在讨论奢侈品流行趋势和打磨工艺，忽然有人发了一条链接进来。
——【我女神要回国了！】
慕乔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下面你一言我一句的争论将帖子顶了上去，她翻了几页也没找到，便作罢。
折腾了一天，她也有些撑不住，脸颊上的疼痛消退许多，将毛巾放在脸盆里，ipad黑着屏幕，她随手放在床头柜，关灯休息。
沉稳的呼吸声在卧室响起。
半个小时后，原本漆黑的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一条娱乐号新闻推送弹了出来。
【近日，知名设计师宁晚晚回国……】
*
慕乔睁开眼，看到床头柜的闹钟时间，洗漱完换了衣服下楼，发现谢凯泽早就已经坐在餐桌旁，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在谢凯泽对面坐下。
谢凯泽早餐喝的是纯咖，慕乔受他影响，也学会了喝纯咖，至少在他面前。
“脸好多了。”谢凯泽扫过慕乔的脸，评价了句。
慕乔点点头：“嗯，不影响开幕式。”
谢凯泽随口道：“那就好。”
两人之间的对话戛然而止，谢凯泽面色冷淡，没有交谈的兴趣，慕乔也识趣的乖乖闭嘴。
转头想到一件事，慕乔还是抬起头：“我听说，凉城近期要开一场高定展览，史密斯会参加。”
谢凯泽抬头看过来，眼底略过诧异：“你对展览有兴趣？”
慕乔摇头：“我对珠宝有兴趣。”
史密斯是奠定珠宝成为奢侈品代名词的领军人物，虽然已经阔别设计圈几十年，却依旧是众多设计师趋之若鹜和向往的存在。
而本次奢侈品展览的作品，代表当下时代的潮流风向，以及珠宝制作新工艺。
谢凯泽顿了顿：“可以，到时候我来接你。”
“你，也要去？”这倒是意料之外，慕乔原意是想从谢凯泽这边讨要入场券。毕竟以谢凯泽如今的地位，能配得上他身份的珠宝都在拍卖场或私人收藏馆里。
慕乔听到谢凯泽的回应，脸上的表情也从疏远变得柔和。
心里终归是高兴的。
她想着。
话题再次戛然而止，这一次慕乔没再找话题，餐厅里格外安静，只能听见慕乔轻抿吞咽声。
苦涩的滋味在蓓蕾蔓延开的，慕乔一点点适应，就连眉心都不见起伏。
有时候连她都佩服自己，她想装作喜欢一件事的时候，能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
原以为气氛会一直持续到就餐结束，但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眼下的气氛，慕乔抬眸扫去，落在谢凯泽放着桌面的手机上。
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谢凯泽脸色有轻微的变化，很显然他是认识的。
“公司有事，我先去公司。”谢凯泽起身，抓起手机贴在耳边出门。
慕乔握紧了白色陶瓷勺子，在咖啡杯里搅拌，慕乔移开视线，落在落地窗外。
迈巴赫喷出尾气，直直地出了门。
刚刚，她听到了。
谢凯泽手机接通时对面传来的声音。
是女人的声音。
慕乔再次端起咖啡杯尝了一口，比刚刚更苦了。
烈日高悬，热得人什么都不想干，慕乔抱着的设计图到阳光房，柔顺的头发用一根丝巾虚虚扎在脑后，露出精致的下颌线，认真专注地在纸上落下线条痕迹，很快出了雏形。
两个小时后，后脖颈发麻发酸，她轻轻转动脖子，用手机拍照上传到设计交流群里。
而谢凯泽叫来的设计师，也到门口了。
慕乔敛起眼底情绪，返回屋内。
“慕小姐，谢总让我们来接您参加宴会。”说话的男人是谢凯泽的私人助理，许齐。
他身后跟了五六个人，每个人手里都带着专业道具。
慕乔明白他的意思，颔首点了点头，熟练地上楼进化妆室。
*
慕乔坐车直达现场，谢凯泽的休息室有专人打扫安排，她看了眼时间，对谢凯泽过来有了估算。
手包里的手机突然滋滋震动了下，慕乔拿出来，发现是交流群里的群友发来的私聊。
【不好意思打扰你，我是看到你上传的设计图，很有兴趣，能跟你聊聊吗？】——网友ID为sun。
慕乔解锁后发了句礼貌语，对方似乎一直守着手机，消息回得很快：【你好，你的创意太厉害了，我能请教你后续的制作工艺吗？】
慕乔突然有些后悔现在和队方聊起来，但毕竟是她主动的，沉思片刻后回答他的问题。
*
咔嚓。
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慕乔收起手机，刚打算走出去，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时，脚步突然停住。
是女人的声音。
似乎，是谢凯泽的旧人。
“阿泽，我回来了。”女生声音自信张扬，身上穿了身国外知名设计的品牌服饰，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此时亲昵喊着谢凯泽的名字，正大光明的告诉他：我很想你。
电话那头的谢凯泽不知说了些什么，面前的女人笑意盈盈：“好，那我等你过来，晚上一起吃饭，还是老地方。”
慕乔察觉到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微垂眼睫，扫过屏幕上的文字。
——【我临时有事，晚上宴会不去了，你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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