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应简对厂牌决策最配合，毕竟是为所谓大老板李至一句“绝妙企划”当即签约的Hidden首位成员。
钱委杰和孟涂也没敢料想，人怎么能通情达理成这样？
发送通知前，孟涂尚且边疑惑，边和钱委杰商讨届时如何稳住现场。结果他们准备的话术没来得及用，裴应简不单几分钟内自己调适好，还顺带说服了闫朝。
钱委杰心道这事肯定成，乐得合不拢嘴，差点儿忘了那板着脸的硬茬。
一时，只剩闫朝翻阅纸张的声音。
孟涂扶额，钱委杰闭眼，裴应简把颈侧随意低束的长发解了重新收拾。因天亮逐渐降低存在感的大灯都仿佛在等段自钦，等他像第一次踏入会议室那样放“死无全尸也不和裴应简亲热”之类的狠话。
虽然今天还是不会因为段自钦放狠话改变决策，两年前起码有陶乐情愿分他半根烤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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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四层望出去，高楼占了将近四分之三的视野，绿叶少得可怜——是裴应简初来乍到的直观感受。
李至宽慰他，万幸，余下四分之一让大家拥有附近难得的绿荫。
奈何三个月后暑气炽灼，独木不成林，人在树下荡个秋千就能荡回露天的炼丹炉。
前后入住宿舍的四位和孟涂、钱委杰、李至聚齐，裴应简以为那片绿荫之于会议室好赖是个景，可以欣赏解乏。然而回炉者无意重造，他想，一定是树上纵情放歌的蝉作怪。
平白惹人心焦。
“诶，诶诶好！没有电梯，”陶乐手机贴耳，起身往窗外看，“我下去。”
干等三小时，裴应简算比较坐得住的了。正经的、胡诌的，在座都提过理由出门，单他进门伏案看早晨拍的十几段练习视频看到现在。
“哪来的大牌，”闫朝撑着腮帮子抱怨，“合同没签先耽误别人三个小时。”
裴应简暂停视频，抬头问孟涂：“到了吗。”
“刚说路上有点儿堵，”孟涂正弯腰扶自己掉漆的保温杯接水，腾了右手刷新微信，“快了吧。”
“楼下不是他？！”闫朝霍然坐正，待相识不过六十天的陶乐毫不客气：“那你接电话干什么去？同学又借钱？爸妈又担心？”
一上午，陶乐是与同学聊完又与爸妈报备，到底没耽误事，至多频繁进出吵闹些。他展示外卖界面，委实无辜：“拿......拿烤肠。”
门窗洞开，会议桌首尾两台电扇均已开至最强档。尤桉扯衣角擦滴落平板的汗，搞不懂这时候吃光听就热的烤肠是膈应谁，火气顶到了胸口。
据孟涂透露，他们等的人在韩国读了六七年书，背景非同寻常，跟那边大型公司的出道预备役关系密切。
再厉害，也是闫朝闻所未闻的鸽子王。
闫朝心骂对方自以为是个角色，不由迁怒那两根烤肠：“这地儿订餐本就难，既能订到，付款之前不能吱两声？大清早赶来，谁吃饱了？吸引全部人看你吃东西很有成就感？”
李至、钱委杰上楼取方案没回来，孟涂则是劝架劝得口渴。尤桉一贯置身事外，但见老好人裴应简竟也默不作声滑手机屏。
陶乐咬唇泛白，恨自己没有录音：“我问你吃不吃，你说别烦！”
“成天觍个脸到隔壁食堂蹭吃蹭喝，你不明说，我神仙啊？算准你捡着钱舍得订外卖，”闫朝嗤之以鼻，“还是把讹简哥当生计了。”
“大家想吃冷面吗？我选了两家料理店，”裴应简将手机推往会议桌中心，微笑恰如其分，“开完会我请客。”
闫朝摆手要拒绝，肚子便抗议。他瘪了瘪嘴，收手点头：“谢谢简哥。”
陶乐的世界无异于六月飞霜。
初会，闫朝捏了张宿舍地址，陶乐和裴应简窝在不达两臂长的沙发分榴莲。陶乐记性差，就记得闫朝行李奇少，以及自己和裴应简——头发湿透，领口大敞，面露病态。
半斤八两的打扮，闫朝索敌似的精准厌恶他。陶乐绝对承认裴应简人品极佳，心底另一番滋味无法名状，那滋味却托天降冷面的福飞快散了。
尤桉第四个签约，来得晚，也没兴趣与几人深交，遂自发依情况从众，数次接受裴应简和孟涂可有可无的善意，事后转账。他合上平板保护套，表示同意。
“好好好，就冷面。人到了，”孟涂迅速打字编辑消息，“你——”
“我接吧，”裴应简起身整衣，路过拍拍陶乐的肩，“烤肠给你带上来。”
陶乐满血复活，拦住裴应简：“交给我！哥怕热，昨天又通宵练舞没睡，中暑就难熬了。”
钱委杰听完前一句，进门即答：“你不行，裴应简去。”
孟涂呵呵打圆场：“这是和哥哥相处得好，学会体贴人了，亲密的宿舍氛围果然很重要哈！想去就去，接个人有什么不行。”
尤桉自顾喝水，闫朝疲于白眼。
裴应简取了陶乐搁角落的鸭舌帽，为他戴好。
“重要是重要，”陶乐偷瞄李至拿文件夹入座，“挤一张床是不是太亲密了？”
李至按动黑笔，查阅文件。
孟涂绕过裴应简拉陶乐手肘，一个劲儿催人下楼：“谁叫你前阵子犯懒，身材管理跟不上，高低床都能睡塌。要不是应简待练习室通宵，你小子害的可不止床了。”
陶乐身材管理一直没问题，甚至由于身高，体重总在宿舍末两位徘徊，于是不停嘀咕：“那个床原先就晃啊，晃了简哥就醒......”
闫朝立刻反驳：“简哥是床晃醒的？”
尤桉轮刮眼眶，建议陶乐：“如果rap唱得比讲梦话大声，考核说不定少被老师批几次。”
“没事的。”裴应简莞尔，“孟哥不是说新床下周到吗。”
闫朝对厂牌选购的新床不抱希望，必不如向楼梯间阴阳喊话舒爽：“塌得妙啊，蹭着新床了。”
陶乐人没了影，嬉皮笑脸的调则直通会议室：“知道就好！”
门隔绝热浪，出租车抽走原处残存的丝缕凉意。
两个行李箱陪着立在烈日下发呆，段自钦放大地图导航，目的地与前方几幢高楼重合。阔别故土七年，恍如隔世，高楼上的金字招牌他却不陌生。
渊海影视，国内顶尖的制作公司。专业，关键是资力雄厚。
可......
“185、银发、暗红夹克、墨绿半袖——嚯，”陶乐叼着烤肠专心念孟涂写的形象特征，迈过园区大门，含糊咀嚼：“介素森么路子，够野啊。”
刹那，暗红夹克和墨绿半袖闯入眼帘。陶乐木然吞咽，高个子的银发挡了大半炼丹炉的火。
孟涂发给段自钦的最后一条消息就简洁多了，三字而已。段自钦蹙眉打量鸭舌帽下的五官，半晌，没能叫出那人名。
“段自钦吧？”陶乐热情伸手，“我是陶乐！”
段自钦分明松了口气，架不住肢体照旧紧绷。他愣是晾着对方的手，说话态度还算不错：“我是段自钦，今年十九。这天气，辛苦你跑一趟。”
“嗨呀，别说那些！我十八，可以叫你哥吧？没意外的话，”陶乐将光溜的竹签塞进包装袋，托走其中一只行李箱，“以后都是队友、家人！”
段自钦眼看油污爬满把手，忍了又忍，拉行李跟上。他低头切换微信，凭印象搜索含厂牌名字的聊天记录，试探陶乐：“对了，没听说公司增设了偶像部啊，我们部门这么低调吗？”
“低调？”
回忆孟涂领着他和裴应简挨家挨户拜访营销公司求合作，陶乐犹豫摇头。他单手调整包装，开始啃剩下那根烤肠，憬然有悟。
“啊——哥你是想说没听过我们厂牌吧？正常啊，今年才创立，入选就是第一梯队。”
今年创立，签约即出道预备，这两点倒和孟涂说的一样。段自钦暗想，快步紧随陶乐：“加上我们俩，总共五人？”
“嗯！微信群那几个都是第一梯队的。”陶乐努着嘴，像抹了润唇膏，“哥不是在群里嘛？”
“是，我知道是五人团......”段自钦抽空抬眼，发现他和陶乐距渊海影视的主楼越来越远，“团体概念我问过孟涂哥，他说得面谈。你不是来得早吗，知不知道为什么是五人？和概念有关吗？”
“概念啊，简哥来得最早，涂涂没告诉他，哪里会告诉我。定五个人的理由没有那么复杂啦，单数方便简哥排队形。三人，舞台太空；七人，”陶乐小跑近垃圾桶扔了包装袋，“钱包太空。”
“钱包？”段自钦放慢步伐。
陶乐两颊鼓鼓：“养不起呗！”
段自钦刷到过新闻，签了几百个练习生的经纪公司关门大吉。但......七个？他预感不祥。
“我们公司真在这儿吗——”
“在啊。”陶乐半截烤肠指出去，“前面右转，直走，左转，就到了。”
段自钦不是“来都来了”主义。
在陶乐和孟涂扛着他的行李箱直奔五楼之前，不是。扛都扛了，要走人，他至少拿回行李。
整栋楼就五层，门头白花花一片没装修，里边儿除了舞蹈室更是与被人洗劫过没差，相较渊海寒酸得要命。
段自钦手起笔落，终究签了合同。
不为别的，就为回国当天收到的几支视频。
其余四人的出道预告初步完工，孟涂分别截取片段给他瞧了一眼。匆忙回国签约是他的诚意，视频便是厂牌的诚意，让他进一步了解日后和怎样的人合作。
他不得不说，四人非常上相。实力则是有高就有低，总体概观会是支及格的团队。
作为偶像在国内生存下去于段自钦而言并不容易，且要把握有限的时间，这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尽管他与团队中某人的气场注定不合。
段自钦起身和李至握手，某人眼睫挂着剔透的水珠姗姗来迟。
宽松柔软的浅灰直筒裤、纯黑的T恤、皮肤煞白、站姿板正，若非亲眼所见，他不会从这些联想到视频里全身只披两块纱朝镜头娴熟勾手的舞者。可对方一旦赋予这些碎片生气，段自钦就知道自己没认错人。
“你好。”
水珠由着对方向他伸手坠落。
接近眼尾那颗眉下痣漠然不动，却无端触发了静音键，他的耳畔没有丁点声响。
生平第一次，段自钦找不到“媚”以外的字词去形容男人。不管男人穿着什么，又做着什么。
这才是，裴应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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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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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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