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Wheel of Fortune

眼前一片猩红,洛希感到自己在不断地下坠,不断地下坠,就像是从山崖上跌落那样。

不知道下坠了多久,洛希这才突然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病房里,他翻了个身,将头埋进被子里,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一闭上眼,就能想起慕辰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痛苦挣扎的样子,以及破碎的相框。

到底发生了什么?慕辰喑和左悯到底在计划些什么?自己的父母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左悯究竟是什么身份?

洛希什么都想不通,只是觉得头痛。

这时候病房门被打开了,洛希掀开被子,看到了方荣和沈落枫,他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方荣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沈落枫轻拍着他的后背,看向洛希,“那天我们从起火的实验室出逃,你被倒塌的门板砸中晕了过去。不过幸好没什么大碍,只是昏迷了几天。”

洛希揉着脑袋,那他之前经历的那些是什么?梦?可是为什么会有那么真实的梦?

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在身上床上四处翻找,“我拿回来的那个瓶子呢?”

听到洛希如此询问,方荣脸色惨白,下意识攥紧了沈落枫的袖子,沈落枫依旧平静地安慰他,他将瓶子还给洛希,“我想这是属于你的东西,尽管这可能是我们的好友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件东西,但这个确确实实属于你。”

洛希从沈落枫的手中接过瓶子,将里面的戒指抖落到手心中,盯着它发呆。

为什么这枚本该被丢掉的戒指被左悯从慕辰喑的心脏中挖了出来?

除非是在慕辰喑死亡后,在被左悯带走前,就已经有人将东西放进了慕辰喑的身体中,那么那个人最有可能是……

洛希将戒指攥紧在手中,脑海中浮现出记忆里不同时候的慕辰喑的脸,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慕辰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至少,不是爱慕,那是恨吗?好像也没到那种地步。洛希将这种感情归为“怜悯”。

对的,他其实就是在同情慕辰喑,也在怜悯他自己。

因为慕辰喑,他失去了自己从小带到大的护身符戒指,但又因为慕辰喑,他找回了一部分从前和慕辰喑相处时光的记忆。

洛希转头盯向方荣,他差点忘了,方荣也是从小生活在实验室,也是在实验室长这么大的人,同时还是超能力者,他绝非表面上看着的那么单纯不喑世事,在实验室里的孩子,如果仅仅只是只小白兔,可活不了那么久。

方荣可是慕辰喑看好的朋友啊,慕辰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伸出援手的人。

他摩挲着戒指,像是意识到什么,当天下午,他就办理了出院,回到家中。家门口,洛希停住了脚步,慕辰喑曾经就在这儿蹲着等他,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及新住所的。

那时候的慕辰喑……应该就已经快到极限了……当时他也没想到,那次之后,他们相处的时间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但是,慕辰喑是个极其不安分的人,即便他现在已经无法说话了,却还在用他的方式传达着什么,答案就在这枚戒指里。

这枚戒指本是情侣对戒,当时他还没和慕辰喑决裂之前,他亲自去定制的,所以对戒指的每一寸都很了解,手中的这枚戒指,很明显被人改造过。

在戒指的内部,被埋进了一枚芯片。

芯片中仅仅只录入了一则耳熟能详的故事:普罗米修斯从太阳神阿波罗那里盗走火种,给人类送去光明,而他也因此遭受宙斯的惩罚,被绑在高加索山,日日忍受风吹日晒以及鹫鹰啄食。

慕辰喑如此大费周章,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洛希越来越确信慕辰喑是故意要让他获得这枚戒指。

也就是说,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在慕辰喑的计划之中,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即便会被洛希记恨,也不惜从医院出逃来到他家堵他,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慕辰喑是何等的狡猾,他和左悯相处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左悯会对他做出什么?想必慕辰喑早就料到左悯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于是就干脆将计就计,再通过这样,将信息传递给洛希。

当然,仅凭慕辰喑一个人定然做不到,他还有帮手,他的人际关系简单,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是谁参与其中。

可是普罗米修斯盗火的神话故事又代表着什么?洛希先暂且将此事记下,说不定以后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现在,他要去找方荣问个清楚。此时的方荣应该还在殡仪馆为慕辰喑处理后事,很快洛希就找到了他,找到他等于找到沈落枫。

方荣脸色苍白,面容憔悴,慕辰喑的事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慕辰喑没什么朋友,这里总共就只有他们几个。

洛希拦住他,“你应该早就知道左悯会带走慕辰喑的遗体,对吧?如果我没猜错,这都是慕辰喑指使你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方荣专注地给慕辰喑的照片旁放花,并不搭理洛希。

洛希也没和他纠缠,从方荣的种种行为表现上就能看得出来,他没必要在这种已经非常明确的事情上花费过多的时间。

“你还记得慕唯唯吗?”倒是方荣主动跟他说话了。

“慕辰喑的妹妹?”

“嗯,他们一家,算是可以团聚了。”

“慕唯唯是怎么死的?”

洛希注意到慕辰喑的照片被花丛簇着,同时,还靠着一只红色的狐狸玩偶,破破烂烂的,被缝缝补补了好几次,那是小时候慕辰喑送给慕唯唯的礼物,直到现在,都被好好地珍藏着,好像他们一家人从未分开过。

这就是之前在死者世界里引路的狐狸娃娃,是慕唯唯。

“慕唯唯也是超能力者吗?”

洛希现在好奇的是超能力究竟是如何来的,慕辰喑的超能力是在小时候家庭发生变故时突然展现出来的,那慕唯唯呢?她在那种情况下为什么没有展露出超能力?是她没能成为超能力者?不,不会的。左悯此人利益至上,绝不会做亏本买卖,他既然肯说服左家同时收养慕辰喑和慕唯唯,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为了更好地控制慕辰喑,更是因为慕唯唯本身就有利用价值。

不过记忆中慕辰喑从未提过慕唯唯的相关能力,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之前那个死者世界,也是慕唯唯创造出来的,那么她创造那个世界的原因也很简单了,她亲口说了,她希望哥哥能够重新活过来,但同时她也非常了解自己的哥哥在意识到自己就是死者之后一定会想法设法“杀死”自己,所以她会选择在最后,和慕辰喑一起留在那个世界。

可仅仅只是因为这样吗?这未免也太天真了?洛希有种怪异的感觉,可又不知道对方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唯一可以确信的一点是,这只是一个开端。

风雨欲来。

慕辰喑这个人,即便是死了也不安分。

洛希回头看了一眼慕辰喑黑白的照片,皱着眉头,离开。

他之后还要去录制一档音乐节目,没时间在这里像方荣一样在这里感伤。

这档节目是以直播形式进行的,受众面很广,收视率也是同类型节目的佼佼者,在现场,洛希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封隐隐。

在死者世界之前,他们并没有任何接触,现在他们认识了,但依旧互相不想搭理对方,气氛很是尴尬。

封隐隐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想让自己表现得和善点,他向洛希靠近,“好久不见,洛希先生,希望您还没有忘记我。”

“当然不会忘,毕竟很少有人会愿意当他的朋友。”

封隐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攥紧拳头,“算了,跟你这种人也说不清楚,反正之后的事你也不用参与。”

他留下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便登台去了,今天的开场节目,是封隐隐的新歌发表,所有人都很期待,据说当初公布这个消息的时候霸榜了热搜好几天,只不过那段时间洛希在昏迷中,再加上他平时也不关注社交媒体,因此直到这时他才有空去看消息。

洛希怔在原地。

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第一次,心跳停止,呼吸消逝,是生物学上的死亡;第二次,亲朋好友穿着黑衣服出席葬礼,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第三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将你遗忘,那时,便会迎来真正的死亡。”

封隐隐的语气很平淡,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释怀的笑容,“他也在试图努力地留下一些痕迹,来证明自己曾经来过这个世界,或许若干年之后,我们关于他的记忆会渐渐褪去,但偶尔听到一段熟悉的旋律时,还是会想起曾经有一个叫作‘Solar’的人存在过。”

他没有说出慕辰喑的名字,但洛希却是很清楚地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

词条上赫然几个大字:

“Solar 遗作发表”

Solar的曲风很有辨识度,常听他的歌的人只需要小小的旋律片段便能意识到,这不是开玩笑,Solar是真的不在了。

这首歌很温柔,就像是是是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一般平缓而又埋藏着希望。

洛希听着令人怀念的曲调,死死攥着拳头。

这与此前方荣给他的Solar最后的作品的风格截然不同,从心境来看,他手上的那首未完成的曲子才是真正的遗作。

可是封隐隐又是怎么得到慕辰喑的曲子的?慕辰喑不是和自己约定好只给他一个人作曲的吗?

当然,有这个疑问的不只有洛希一个,自从遗作的相关信息发表出来之后,网上就炸开了锅,除了哀悼之外,无一例外是在纳闷,Solar和封隐隐是什么关系?

因为在此之前,Solar从来只给洛希一人提供过曲子,曾经很多人都邀请过Solar作曲,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这一层关系,导致洛希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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