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迟来的回应令陈岂岩的大脑短暂宕机。
等她终于意识到先生说了什么时,房间已再次陷入黑暗。
先生不知何时关闭了放映机。
她猛然起身,狠狠地扑进他的怀里。
其实,这一扑并非全由她主导,他也拉了她的手,在邀请她靠近,同时还微微起身接住了她的热情。
两人一同窝在沙发椅上,陈岂岩像只温顺的小猫,依偎在他的怀中。
她的双手感受到他胸膛的急促起伏,呼吸中透着明显的颤动,耳畔似乎能听见那加速的心跳声,再次确认他刚才的确表了白。
但她忍不住追问:“先生,你刚刚说什么?”
“喜欢你,很喜欢你。”
谢之白想说“我爱你”,却又不想以这模糊的身份来表达这份明确的爱意。
可又很想回应她之前的表白,于是只好先这么说。
有点遗憾,但没办法。
有人已经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呼唤他的名字:
“Brian,Brian,Brian……”
头一次,谢之白意识到,被她叫名字而非“先生”的感觉竟如此触动心弦。
于是,他也一次又一次地呼唤她,更加紧地拥抱她,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血液,成为他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耳边反复回响着彼此的名字,仿佛宇宙间只剩下他们的存在。
陈岂岩听着那性感低沉的呼唤,心里既温暖又苦涩,对即将到来的离别充满不舍。
但时间在流逝,她不得不坦白。
微微抬头,试图与先生对视,可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但没关系的,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吧。
“先生,对不起,过几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原本要轻抚她唇瓣的手,此刻停滞在空中,他在默默地听着。
“我不是澳大利亚人,也不在墨尔本工作。对不起,我骗了您。之前跟您说的那些事情其实不是公司的工作……但我的确遇到了难题,只是不能向你透露我的职业。”
“我现在在墨尔本的事情已经结束,必须得走了……对不起,先生。”
在先生平稳的呼吸中,陈岂岩察觉到他似乎没有生气,只是在耐心等她说完。
于是她鼓起勇气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先生,我们的关系还能继续吗?”
这一句问话,就能让谢之白如释重负,却又不知为何有些揪心。
陈岂岩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应,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情愈加沉重。
她渐渐觉得没有希望,原以为能凭借他对她的喜欢,于是大胆提出这样的请求,可听着这震耳欲聋的沉默,她开始感到难过。
因为,她好像伤害了他。
“先生,对不起,我骗了你。可如果你想实践的话,我可以飞来墨尔本,只要我有空。我们……我们还可以每天视频通话,如果你愿意的话……”
越说下去,就越心灰意冷。
也许她不得不接受先生拒绝的决定。
无意识地咬紧唇,努力抑制住眼泪,最终还是破罐子破摔,鼓起勇气请求最后一件事。
“先生,我可以摸你的脸吗?”
她想要记住这张脸,以解未来的思念之苦。
而谢之白似乎下定了决心,于是主动握住她的手,虔诚且郑重,带她触碰他的面容。
高耸的眉骨、挺拔的鼻梁、凹陷的眼眸,以及微微勾起的嘴唇,在她的指尖交汇,深深烙印于她的心底。
不过这时,她似乎有些疑惑,手指再次在这张面孔上游移……
最终,她匆忙缩回手,轻声道了谢谢。
就在她怔神的片刻,他温柔地开口:
“Marian,我和你一样不是本地人,也不常住在这里。”
他察觉到她的恍惚,思索着原因,又觉得难以置信。
于是,为了让她回过神来,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下次想见面的话,就由你来联系我,我会一直等着你。”
*
在回国的飞机上,陈岂岩看着窗外底下的云层,一直在出神。
她在怀疑一件事,并试图从过往的缝隙中寻找蛛丝马迹。
而越是翻找,心底的疑虑便越发坚定。
她怀疑,Brian是谢之白!
这个大胆的猜测如同惊雷乍响,瞬间让她全身僵硬。
无奈地轻叹一声,努力安慰自己,或许猜错了也不一定。
其实在实践之前,或者更确切地说,在她的手指碰到先生的脸之前,她从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外国人,可当摸过那张脸后,尽管眉目深邃、鼻梁挺拔,却依然能判断出那是一张亚洲面孔。
她甚至敢断言,那是一张面容端正的国人面孔。
其实是国人,反倒是件好事,尤其在他说明自己并不常住墨尔本时,她心中那块压抑的石头也随之落地。
因为至少,他们也许不用成为异国关系。
可她万万没想到,先生的那张脸,她无比熟悉。
自十五岁起,那张脸便在她的记忆中挥之不去,闭上眼睛,便能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就算八年过去,重逢的那一刻,那张脸依旧鲜活,除了面容略显消瘦,更有魅力外,几乎没有变化。
毕竟,八年前的谢之白早已是个成熟的年轻男子,外貌早已固定下来。
而那张脸,是她无法忘却的存在。
她绝对不会弄错,因此才敢大胆猜测,先生就是谢之白。
一旦找到了方向,其他的证据也随之浮现,愈发显得猜测更真。
他们的身高和体形完全一致,尽管陈岂岩从未见过谢之白身着西装,但只要在脑海里想象一下,就能轻易地与先生西装的剪影重叠。
他们的语气也是十分相近,虽然音色截然不同,先生对她的温柔更添一分,但那份沉稳与平静,简直如出一辙。
她努力回忆起谢之白讲英文的音色,发现自己只短暂地听过他叫她的名字,可惜他只叫了一次,难以确认他的声音是否与先生一样。
但她依稀记得,她当时误以为是先生在叫她。
类似的细节如星辰般闪烁——先生公寓的管家是位华裔奶奶,他家里有各种消毒用品和器具,还有他给她揉搓的触感……这些证据与那张脸交织在一起,令她愈发觉得他就是谢之白。
下了飞机,陈岂岩感觉糟透了,四周的热气冲着她裸露的肌肤而来,黏腻地贴在上面,仿佛在加重她心中的负担,甚至压得她透不过气。
她还觉得雾气太浓,模糊了眼前的乡土,既熟悉又陌生。
忽然,她听见有人在叫她,原来是教练。
教练看她在发呆,差点挡住了通道,于是催促她赶紧往前走。
她环顾四周,队里的运动员都在,只有蒋追缺席。
两个教练并肩走着,经理人低头看手机,几个助理忙着叫车,还有个医生,但他是其他队伍的。
陈岂岩脑海中闪过经理人的话,说谢之白提前一天离开,但不是回国,没有人知晓他的去向。
她知道他不是故作神秘,毕竟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只是暂时的。
当时王医生找他来作为队里的理疗师,他愿意帮忙,不过是出于人情,而非主业。
所以从实践结束后,她便没再见过谢之白,也不知这算不算幸运。
回到别墅,果然只有管家和保姆们在,妈妈可能在某个遥远的国度忙碌,具体在哪她无从知晓。
而今天,她没有心情发消息告诉妈妈自己回来了,只想赶紧洗个澡,随后沉沉入睡。
没办法,她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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