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远在千里,机关城深藏冰底。若要抹去一人痕迹,抛尸雪山,顷刻便可被落雪掩埋,悄无声息。
章逸认出在机关城鬼鬼祟祟的圣炎士兵是临渊公主苏年,便想自作主张先替优柔寡断的陛下铲除了这心腹大患,奈何万箭齐发也伤不了这人。
这次上好的机会错失,下回也不知何时才能杀了这会巫术的妖女。
章逸心事颇重,脸上则不动声色,执意硬气道:“王女犯法,与民同罪,临渊公主穿敌**服擅闯军事要地,视我雷弥律法为儿戏,应当关押地牢,再由陛下发落!”
章逸拼命使眼色给身旁的孙提督,命他抓人,他却不为所动。
雷弥机关城提督孙武庆站在章逸一侧,视他的话为狗屁,谁不知这雷弥国现在做主的是谁,连这魍洲,皆是苏年斟酌后选的新国址!
这老不死的对这临渊公主百般的刁难,还不是有小皇帝撑腰和前朝老臣的底牌在手,他区区一介小武官可得罪不起。
孙武庆自知这其中的利害,生怕触怒到苏年,反前进一步,毕恭毕敬跪地,拱手道:“临渊郡主,卑职不敢。”
苏年将这几个人的心思都看在眼底,无语想着,难得来一次机关城,却是这种出场方式,只能说是倒霉了。
“章丞相发令,无论有理还是没理,本宫这牢狱都得走一趟了。”
孙武庆拱手低着头,长公主的剑锋抖落灰尘,银闪闪的利剑如灵蛇般环在腰间,不知何时,她已褪去铠甲,白衣飒飒。
他早有听闻这临渊公主是枫岚山的仙人,仙人岂是凡人可以亵渎的,他不敢多看,吩咐士兵跟上苏年,替长公主另外安排一囚禁之地,顺便又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给上头报个信,最好能传至雷弥皇殿,传到皇帝的耳中。
雷弥牢狱内阴潮,轻微步履声经过,脏虫乱爬钻入墙砖。
苏年经过这里,不像是囚犯,倒像是巡查的领导,狱卒见了她都战兢兢地缩到一旁。
孙武庆亲自护送苏年到一收拾完毕安静的隔间,屏风将牢狱景象隔在外,踏入其中,宛如置身在招待贵客的厢房内。
入目是幅尊贵女子的丹青画像,看其装饰打扮,应当是雷弥前帝后,现任皇帝以及她这具躯壳的生母雅兰皇后。
桌案放着一小巧玲珑的雕花四脚铜香炉,袅袅的青烟弥漫而开,熏香气息淡雅幽芳,另有紫砂茶具呈圆形摆放,茶壶白瓷托底有细窄明火跃动,茶盖微掀开小口,温茶四溢。
苏年被这熏香熏的鼻痒,打了个喷嚏,随意坐在铺着柔软皮毛的蟒纹圈椅,倒了杯茶暖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越来越觉得这个场景布置格外眼熟。
她回忆了一下,游戏里没有类似的布景,但这熟悉的感觉又是由何而来?
杯中的寒门青芽的茶香让苏年猛地打了个激灵,梦回三年前,与大学校友江瑶川在商会大厦一间狭窄的工作室艰难的创业生涯。
苏年犹记得,江瑶川最喜爱的便是寒门青芽,办公室总会泡上一壶,再看这环境,除了墙壁上挂着的雅兰皇后丹青画像,其屋内摆设布局,都有她们游戏工作室的影子。
难道……好友江瑶川和她一样的境遇,也被困在这个游戏里?
在游戏工作室被收购后,江瑶川和她心爱的作品《暗渊行者》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年跳槽后,才在《暗渊》发行的前一天,得知江瑶川成了植物人,去医院的病房看望过她。
桌案的抽屉有呈叶形的道术禁制,看这道术上留在的气息,竟是看似柔弱的小皇帝苏弈所设。
显然,在这之前,苏弈也来到过雷弥牢狱的这间特殊牢房内。
苏年的心脏突然砰砰乱跳,心中有种莫名的预感,在这禁制内,有了不得的秘密。
抽屉内,有颗存储着记忆的灵石在其中。
脚步声逐渐传来,苏年眼疾手快地将灵石藏入袖中暗袋,化作青光瞬移在圈椅上,悠闲地转悠着手中的青花白瓷杯。
“阿姐,你受苦了!是章相太过顽固不懂变通,孤这就叫人放你离开。”
铁牢门一开,苏弈十万火急地闯入,一脸焦虑,她见苏年心情不错地坐在椅子喝着茶,心里的一块石头猛地放下,松了口气。
苏年微微一笑,唇角的弧度带着丝不屑,起身背对画像,看向来人,道:“区区凡人的铁牢怎么囚得住本宫,雷弥律法公正严明,是本宫错在先,误闯军事要地,理应受罚,本宫是心甘情愿被关在牢内,又怎会怪罪章相?”
杯中茶未冷,怀里却撞入个温暖瘦小的人儿,苏年的背一僵硬,有点手足无措,怀里的人抬起娇嫩秀丽的脸蛋,眼眸如星辰般明亮。
苏弈环抱着苏年的腰,撒娇道:“阿姐,我听闻章相险些误伤了你,幸亏阿姐没受伤,看着阿姐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
小皇帝的发丝那般的柔软,眼眸乌黑清澈,脸颊红扑扑的,纯真无邪的模样让苏年莫名其妙心生惭愧。
苏年别扭地退后几步,咳嗽一声,“陛下,你已是一国之君,不是小孩子了,在我面前尚可撒娇,在那些老油条面前,可千万别做出此类举动。”
老油条?阿姐这是在指那些朝堂上的老臣吗?
苏弈眸中深色微妙波动了一下,脸庞的青涩激动之意不变,临渊郡主何时也这般风趣幽默了?
苏年挂念着袖中的那块灵石,心不在焉地说出一套早已编造的说辞,道:“本宫本欲前往枫岚山,却途中偶遇圣炎军队,耽搁了数日,圣炎军此行目的之一,便是想查探我雷弥国的地下机关城,还派人四处搜查冬雷震的埋雷分布点,如若陛下此刻开启冬雷震,那便是中了那些圣炎小人的奸计!”
苏弈端正了仪态,沉思,道:“早有探子来报,圣炎军已兵分两路,一路前往炎冬谷,一路则赶往万阳山,此举着实可疑,冬雷震是我雷弥国机密,不到万不得已,孤不会贸然开启,皇姐不必担忧。”
这消息传的可真快,看来,这圣炎军队里,有雷弥的细作,为了她的行动万无一失,也得揪出来杀了才行。
苏年心里想着,对苏弈道:“陛下,掌门已千里传音唤我前往枫岚山,既然已与陛下会面,我便要动身了。”
桌上的茶已空杯,熏香所燃的是冬杏阳的烈香。
传闻,雷弥一族皆是上古巴蛇一族血脉传承的后代,冬杏阳则是传说中至炎的圣树炎腾木所磨的香粉,与雷弥人相克。
这寒门青芽与冬杏阳相混合,便是可杀死雷弥人的剧毒,无论是人还是修炼者,血液皆会化作燃料无故燃烧,形成**的焦炭惨状。
苏弈诧异地看向苏年,眸中皆是异色,她匆匆赶来,正是听说章相又不顾她的命令,私自对皇姐动手。
但这剧毒显然对苏年却毫无影响,苏弈心中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难道皇姐压根就不是雷弥国的人,她们也并非都是雅兰皇后所生……在她仅存的十岁记忆里,皇姐是突然有一天被母后从雪山中带回的。
记忆中的那天,母后随父皇冬猎而归,领着个面无表情的容貌精致的小女孩,突如其来地告诉她,这是她被送往枫岚山的亲姐姐,长公主苏年。
雷弥牢狱内,狱卒纷纷议论着雷弥皇帝亲自来这污秽之地所为何事。
牢房内,忽有个痴傻疯癫的囚犯打着鼾,突然苏醒,大喊着,“雷弥太子尚在!我还在冬鹿城见过他,区区小皇子苏弈怎能抢了这帝位!”
狱卒们笑了,“这书生寒窗苦读十多年,把脑子也读傻了,看来还要再挨几鞭子。”
囚犯朝地上啐了一口,“你们这群官差,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我说的都是真的!太子苏灼尚在!”
这囚犯瞎囔囔的烦人,狱卒正愁着无趣,打开牢门,拿起鞭子就朝着他身上招呼去,那犯人似乎早就挨过揍,顿时抱住头吓得缩到墙角,但许久,身上的疼痛都未落下来。
狱卒的鞭子被一明艳不可逼视的女子拿住,囚犯只是偷瞥了一眼,瞬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盯着苏年的脸看傻了。
苏年问道:“这囚犯是犯了什么事?为何你们还未审问,就擅动私刑,持鞭打人?”
狱卒们看到了苏年身侧的苏弈,有种大事不好之感,连忙推了个新入职不久的狱卒,让他来应付。
那狱卒心里直呼倒霉,满头是汗,边擦着边紧张地说:“回禀长公主,这囚犯名叫郑原,本是冬鹿城的一介书生,科举落榜后便疯癫痴傻,流浪到这雷弥皇城,散播谣言,故而才将人关进了牢里。”
苏年转头看向苏弈,道:“陛下,无风不起浪,我看这个书生虽疯癫,但说的话却清晰异常,就算是疯子,也应当是受人指使,陛下不妨从此人下手,调查个明白。”
苏弈诚恳说:“冬鹿城离阿姐的封地临渊郡也不远,这传言孤也有所耳闻,逆贼缪楚的亲信黄岁是该城的刺史,如皇姐不急着回去,不如与孤一同微服私访,去探个究竟。”
从魍洲到枫岚山御剑飞行也不过眨眼一刻,掌门千云子一向性子急,人尚在闭关修炼,消息却总早几日发出。明日去也不会耽误正事。
倒是这小皇帝,万一出了岔子,很多事都会成未解之谜。
苏年担忧地看向苏弈,灵石里的苏弈记忆她还未看个究竟,她隐约觉得好友江瑶川与苏弈可能存在某种联系。
在[魍洲旧事]的剧情里,苏弈已死去,故而,这趟她怕是非去不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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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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