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魏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从出了静怡轩开始你的情绪就一直不对,到底怎么了?”
苏枳缩回了手,垂着脑袋,眼泪依旧落个不停。
魏枞何时对女人这般有耐心过,他冷哼一声:“你再哭,我可就不管了。”
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红着眼圈却不敢眨眼睛,生怕下一刻眼泪掉下来又惹了他不高兴。
“少蕴哥哥,你从前不是这样对我的,虽然……知道你是失忆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哭。”她吸了吸鼻子,复又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魏枞从未见过如此爱哭的人,纵然知晓其中做戏的成分居多,但触及那双泪眼婆娑的眸子时,凶狠的话仍是一句都说不出。
泪水迷蒙里,只听他道:“莫哭了,我轻点便是。”
那之后他的动作果然轻柔了几分,便是清洗包扎伤口也会细心地观察她的脸色以确保力度。
苏枳晃了晃被包扎得干净利索的手掌,笑道:“没想到你手艺这般好。”
“没什么。”他打十二三岁就混迹于军营,十七岁随父亲出征,至如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早已是见怪不怪。
瞧见他神色落寞,她张口欲再说些什么,肚子却咕噜噜叫了几声。
魏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她投来一瞥。
苏枳尴尬地羞红了脸,她肌肤雪白,那红晕便顺着脸颊一路蔓延至颈子。
魏枞视线停顿了一瞬,复又收回目光随口唤了婢子进来收拾桌上的杂物。
苏枳站在原地有些进退维谷,不知自己此刻是该告辞,还是留下等他安排。毕竟她自己的房间被魏紫砸得不成样子,眼下怕是也没有落脚的地方。
魏枞则靠在软榻上,手握着一卷书看得认真,似是完全忘记了苏枳的存在。
不大会儿工夫,端着吃食的婢子们鱼贯而入,摆上桌子后又纷纷退了出去。
苏枳抬眼望去,尽是些西域菜色,升平炙(羊鹿舌)、羊盘肠、古楼子(胡饼)、蜜汁髓筋、生进鸭花汤饼……
坐在软榻上的魏枞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不是说饿了吗?”
苏枳眸中掠过一丝欣喜之色,快步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时想起什么,忙用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凝睇着他。
“吃吧,我已在母亲那里用过了。”他随意道了句便又拿起书来看。
好在苏枳伤的是手掌,吃饭用筷子虽有些不便,但尚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苏枳拿起筷子,却在即将落到那盘升平炙时打住了,筷子挪向蜜汁髓筋,慢吞吞地夹了一筷子送到唇边,随即眉头便蹙了起来。
她嚼了几口便皱着鼻子一口咽了下去,再次举起筷子时有些踟蹰不前,遂放下筷子,为自己盛了一碗生进鸭花汤饼,用勺子舀了一口汤,觉出几分鲜美,方才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不远处握着书卷的魏枞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直到一顿饭即将用罢,魏枞方才放下书走到跟前,扫了一眼几乎没有动筷子的几样菜色,问道:“怎么,不合口味?”
苏枳放下碗筷,用帕子拭了拭唇角,软软开口道:“我打小在南方长大,对于这些过于荤腥的菜色并不适应,不过这道汤饼却是很合口味。”
魏枞眸色暗变,“你去过洛阳?”
苏枳心中警铃大作却不知自己哪里出了纰漏,脑中快速将自己方才的话过了一遍,缓缓道:“未曾。”
原本的苏枳本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家碧玉,洛阳距离苏州何其遥远,她怕是毕生都不会有踏足洛阳的机会。
魏枞抬眼,目光凝聚在苏枳的脸上,“这道菜是用牛羊肉、鸡鸭肉炖汤,加入胡椒与面片同脍,在灵州称其为“不托”。而在洛阳,大家更喜欢称它为‘汤饼’。”
自从来到灵州苏枳一直生活在魏府,并不曾在外头用过这道菜,是以不知本地的叫法,而魏家本家就在灵州,府上并没有‘汤饼’这样的说法。
苏枳心中虽有些惊慌,面上一派泰然自若,笑道:“我邻家张大娘家便是从洛阳迁过来的,我曾在她家用过这道菜。”
“原是如此。”他并未再继续追问,目光在她嫣红的唇色上一转,问道:“吃饱了?”
苏枳无声松了口气,轻轻点了点。
魏枞的戒备心太重,苏枳深觉此时自己该避一避,开口道:“郎君若无它事,我就先回去了。”
身侧半晌没有动静,苏枳抬起眼,莹澈的眸子恰好撞入一汪如墨深潭。
魏枞低着头瞧她,忽而开口道:“今日起你便住在望源阁。”
苏枳瞪大了眼睛,这是要圆房的意思吗?留宿在望源阁,是住在这间主屋,还是东西厢房?
这究竟是几个意思?
相比于苏枳的呆若木鸡,魏枞则从容得多,他唤来婢子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冷炙,自己则在小厮的伺候下洗漱,待所有人都退出去后,魏枞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面朝着她双臂微张。
这是要她伺候宽衣?
意识到二人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一幕,苏枳一张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目光落在自己包扎过后的右手,心中一喜,面上装出愧疚的模样,委屈道:“我的手……”
魏枞拧眉,表情竟有一瞬的尴尬,他状似无意地抖了抖肩膀,沉声道:“你睡里面。”
苏枳看了看收拾齐整的床铺,虽然床很大,但是躺两个人难免也会碰到,难道他真的要趁着她受伤之际圆房?
待魏枞从屏风后出来发觉苏枳还站在外间发愣,不由蹙眉道:“你不想睡这里?”
“不不,不是,我这就梳洗。”苏枳慌慌张张地收拾妥帖,只着了中衣的她磨磨蹭蹭来到床边,趿拉着鞋子不知如何不着痕迹从他身旁翻入床内。
尤其她右手还伤着不能使力,若是从他身上跳过去会不会显得不太淑女。
她许久不动作,魏枞偏首望向她。
气氛实在有些诡异,苏枳咬了咬唇抬脚就上了床,结果脚下一个不稳,眼见着就要摔倒,身侧的魏枞忙伸手将人拦腰抱住。
于是,她便整个人落入了他的怀中。
肌肤相贴,呼吸相闻,两人之间的温度快速攀升,身体都僵硬得不知如何摆弄。
尤其苏枳的一左手在胡乱拉扯间划入他的衣襟,掌下是他滚烫的肌肤,耳畔亦能听到他清晰的心跳声,她的脸烫得像是发了高热,脑子里也乱成了糨糊。
“少蕴哥哥……”
她的声音又低又柔,像是滑过喉咙、缠绵过唇舌之后,再吐出来的。
自诩自制力过人的魏枞,此时也不免哑了嗓音,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低低道:“你先起来。”
苏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滚出他的怀抱,整个鹌鹑似地缩到角落里躺好,随手拉了被子给自己盖上。
静默了片刻,魏枞拉过另外一床被子盖上,压在背面上的手掌触及缎面光滑的触感,不觉想起方才自己双臂环住的腰身,心中喟叹:好细。
躺在床上的苏枳亦是紧绷着身子,压抑着呼吸,时刻留意身侧之人的动静。
因着神经时刻紧绷着,她觉得压在下面的腿有些酸,身上也热出了汗,很不舒服。
忍了又忍,实在有些受不住了,苏枳悄悄地活动了双腿,扭转了身子平躺在床上。
然而,刚转过来她就后悔了,她用眼角余光瞥见了魏枞睁着的眸子,犹豫了一瞬,她立即翻身打算再背过身去,腰间却倏忽多了一条沉重的臂膀。
苏枳彻底不敢动了,落在腰上的那只胳膊如烙铁一般,她能感觉到他的身子正在靠近,就在即将贴上自己之时,苏枳忽然坐了起来。
身后探了半个身子的魏枞微微顿住。
苏枳结结巴巴道:“我手疼,不……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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