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之在松软的被窝里像蚕宝宝一样拱了好几下,这才遗憾地张开眼。
刚刚那个幸福的梦让人无比留恋,可惜当她在将醒未醒间想要抓住它时,却发现它像烟霞那样散去了。
仰望着玻璃天窗上碧蓝无尘的一方晴空,一缕困惑袭上她的心头。
她躺在什么地方?
头顶是部落风格的原木屋顶,身下是木船造型的双人大床,面前是视线开阔的落地窗。从窗缝钻入的微风撩动着雪白的轻纱,隐约现出窗外小丑鱼造型的藤椅和远处柔绿的水面。
扭动脖子张望了一圈,赖在枕头上的脑袋迟钝地向她报告,这里是丽心岛。
总部的高层会议、董事局主席宋兆泰的接见、珊瑚礁的食人鲨、电闪雷鸣的雨夜......短暂的一天充满刺激,以至于她隔日睡醒时仿佛仍在梦中。
浑身上下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除了舌尖,她小心地动了动它。它还有些痛——这很真实,但是已经大大减轻,而且不怎么肿了。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一边恣意地伸着懒腰,一边笑话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因为过载而发生了卡顿。
包括船头小灯笼在内的室内灯全部都亮着,说明中断的电力已经恢复。在四面八方的灿烂阳光中,那些灯光的存在感很低。
安静的木屋内萦绕着微甜的暗香。落地窗前两盏熄灭的香薰蜡烛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超过窗纱的阳光在冰花玻璃杯上折射出浅淡的七彩光影。
还没发现不对劲?大脑嘲笑她的迟钝。
确实不对劲。
她不应该在床上!昨晚她睡着以前是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宋辰曜的。况且她盖的棉被很干爽,应该是壁橱里的备用品,而不是被她丢在更衣室的那一条。
此外还有拉上的窗帘、熄灭的蜡烛,以及回到茶几上的药盒和矿泉水瓶。
宋辰曜是这一切的唯一合理解释。
她彻底清醒过来,双手捂住发烫的脸,头皮发麻地想象着宋辰曜将死猪一般的自己搬上床。
他帮她盖上被子的时候,她是不是打呼噜了?陆思嘉说她是易呼体,虽然也说她打呼的样子像小猪佩奇一样可爱,但是那不是重点。
她在手掌底下发出了沉痛的哀号。唔唔唔。在宋辰曜面前,她的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做了几秒钟聊胜于无,大致意思是历史无法改写,未来争取改观的自我安慰,她冷不丁地想起了她的手机。
它还在露台上泡澡呢!
她慌慌张张地跳下床,脚下踩到一张纸。她弯腰拾起来,是度假村的便签,上面两行隽秀的钢笔字属于宋辰曜。看样子是他的留言,而且原本放在她枕边,在她掀起被子的时候飘落到了地板上。
「醒了?尽快固话拨1。
你手机已坏。带回交给乔伊。」
言简意赅是他一贯说话的风格,所以便签上没有落款,但是那句“醒了”又让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是什么地方不一样呢?她去茶几那儿喝完水,吃完药,还是没想明白,索性不想了,扭身往客厅走。
欸,不对!她停下脚步,把干燥后显得蓬松的发丝通通从脖子两边拂到胸前。
她的辫子呢?昨晚她为了游泳把头发编成了一条大辫子。被雷电吓得逃回水屋之后她根本顾不上它,任由它湿漉漉地垂在背上。再后来她到了床上,就算睡姿不好,滚来滚去把它折腾得散开了,也不应该散得如此彻底,完全无迹可循啊?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的解释还是那一个——宋辰曜。是他替她解开了发辫,也是他替她擦干了头发。
她害羞得再次捂住了发烫的脸,苦恼地哼叽了好几声。宋辰曜体贴入微地照顾她,弄得仿佛两人的地位发生了颠倒似的。对他的宅心仁厚她当然十分感激。可是他知不知道她有可能恃宠而骄,甚至混淆误会?
乱想什么呢,沈盈之?你和他的距离比澳门到丽心岛,不,比澳门到南极都更加遥远。你凭什么恃宠而骄?凭什么混淆误会?快去打电话吧!别这么无聊!理智站在大脑里的至尊宝座上大声斥责她。
客厅的方形透明地板底下有许多热带鱼灵动地游来游往,还有一只寄居蟹慢吞吞地在爬。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双手捧头,盯着这幅活生生的画框看了一会儿,让心情好转了才去打电话。
传统风的固定电话就在沙发右侧古朴的矮脚柜上,旁边是白瓷八棱花瓶,插着白色的百合与红色的玫瑰。
1号键的标注是主屋,她满心好奇和期待地拨了过去。
铃刚响了三声就有人接听。
“沈小姐。”年轻男子的声音既非宋辰曜,也非黎浩东,但是透着愉快。
“你是?”
她觉得对方肯定是护卫中的一个,只是暂时不能把声音和名字对上。另外她感觉舌头很争气,在昨晚认真地进行了自愈,现在只要慢些讲,差不多就可以把话讲清晰了。
“我是阿林。总裁让我在别墅等你电话。你睡醒了?”
她很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天知道现在已经几点了。水屋里一个钟也没有,她的手表还在更衣室的拖杆箱里。
“请你稍等一下。”覃耀林估计掩上听筒在与人交谈,她只听见极轻极含混的声音,然后他又开始对她讲话,“十二分钟后我们就送餐过来。”
在座机上放好听筒,她有些搞不清状况。我们?莫非宋辰曜的护卫们已经进化到可以兼任厨师了?
无论如何,在他们到来之前她必须把自己收拾清爽。昨晚她从潟湖上来没有冲淡水,虽然身体表面的大部分海水都蹭在那张被子上了,但还是感觉皮肤上有些粘,头发摸起来也很涩。她飞奔去更衣室,拿了换洗的衣物和手表又飞奔去了浴室。
天哪,现在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在镜子前面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舌头。上面的两个洞还在,但是小了很多,关键是几乎已经长得平整了,远没有昨天在度假村的诊所看起来那样可怕。
浴室也是落地窗,对着一望无边的蔚蓝海洋。
她无暇欣赏美景,急吼吼地拉上窗帘,一面用最快的速度洗澡,一面止不住地大声叹息。尽管今天她奉了宋辰曜的命令休假,但是起床这么晚,她克己勤勉的形象在护卫们眼中肯定已经全线崩塌。
十二分钟很短,她刚把洗过的头发吹得半干,门铃就响了。
刚推开门就有雨后微甜的空气冲入她的口鼻。
门外的高尔夫球车载来了四个人,除了覃耀林,另外三个都是度假村的员工,包括一名中国面孔的年轻管家和两名当地面孔的女服务生。度假村管理有方,员工的微笑都标准化地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亲切得像是故友重逢。
叫穆凯平的男管家相貌颇有几分帅气,用广东话和她打招呼时有内地口音。
两名服务生得到她的同意后,先进了水屋去整理房间。
穆管家手上捧着的藤编浅口圆箩里盛着一小瓶热带花卉、两瓶果汁和不少食物。
他见她眼睛总是往圆箩上面看,就热情地介绍说这是马尔代夫负有盛名的漂浮早餐,今天早晨为她准备了金枪鱼海蒂卡(注1)、辣鲣鱼糕、肉糜粥、浮尼波阿奇(注2)、西柚汁和荔枝多迪(注3)。最后他彬彬有礼地询问,她是否同意将它放进露台上的泳池。
她听到肉糜粥有点想笑,但是总体上是边听边咽口水。他的建议有诱惑力,只不过为了浪漫地吃顿早餐而换身泳衣未免太麻烦。
“就放在露台上吧,谢谢!”她微笑着慢条斯理地说道。复原期的舌头必须小心使用。
覃耀林始终带着憨厚的笑容站在旁边。等到只剩他们两个人,他也没有告辞的意思。
“阿林,你……”她往门里面看一眼,又看回他,“要不要进去坐坐?”
覃耀林腼腆地笑着摇手,“不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如果想出岛游玩务必叫上我一起。我就在别墅,随时待命。”安排她在天堂一样的小岛度假,还为她配备了贴身护卫。心头那股飘飘然的诱惑真是越来越难抵御了啊。
她抿了抿嘴唇,谨慎地问:“总裁他这样说的吗?”
“当然,吃早餐的时候总裁亲口说的。”
“阿林,你过去度假村那边吃的早餐?”她有点不解。
“没有啊,大家肯定都在别墅这里吃。吃完饭总裁和东哥他们就出发了。”
“你是说总裁特地从度假村过来心岛就餐?”她更加困惑了。就算洛思思和她一样睡懒觉——当然这与她无关——宋辰曜为什么舍近求远跑来心岛和护卫们一起用早餐?难道不是该反过来吗?更别提他住的水屋外面24小时原本都由这些护卫轮班值守了。
“特地从度假村过来?”覃耀林的声音里显露出同等的困惑,“总裁就住在丽心岛啊。”
这个消息在她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首先想到的是在盛唐荟的太白房,宋辰曜冷冷地说的那一句“我没有女朋友”。
她肯定没能控制好面部表情,以至于在她沉默片刻之后覃耀林担心地审视了一下她的脸,开口问道:“沈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想到在这么美的地方总裁周末也不能好好度假,还得工作,就替他觉得累。”她听见自己不得不放慢的语速加上掩饰的语气后显得极不自然,于是赶紧结束交谈,“阿林,你回主屋休息吧,有事再联系。”
“好。那你出岛一定要叫上我。”
她心浮气躁地进屋,径直走向洒满阳光的露台。格栅玻璃门大敞着,柔软如雾的白色窗纱在风中飘扬,温柔地拂过她的身体,仿佛拥抱。
海风将她眼前宛若冰种翡翠的一湖碧水吹得微皱。细碎迷离的晶光在潟湖里起伏闪耀。
站在晴朗的蓝天下,暖阳如同淡金色的天鹅绒一般覆盖在她的全身。此刻马尔代夫的一切都是蔚蓝的、清透的、明朗的,只有湿成深褐色的木板记得昨夜那场雷雨曾有多么暴虐。
噫?
她站到露台最边上,踮起脚尖,双手贴着额头搭成凉棚,仔细地观察。
这片潟湖居然是心形的——一颗完美的爱心!
怪不得昨天阿明神秘兮兮地不肯说出岛名的由来,因为你若是在无意中发现肯定会大受震撼。
注1:当地语为Hedhikaa,是用鸡蛋和面,裹牛肉馅或者鱼肉馅,沾着面包屑炸制的食品。
注2:当地语为foni boakiba,是一种用椰子、米粉、水、糖和玫瑰水制作的点心。
注3:当地语为Toddy,是马尔代夫最著名的一种饮料,由新生的棕榈树干榨汁制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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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礼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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