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次在康复中心被狗仔队围堵使沈盈之产生了觉悟,对于出门有护卫随行再也不会心生抗拒,更何况是她的守护天使黎浩东。
她换了身休闲装,按约定的六点五十到员工停车场的时候,身穿夹克和牛仔的黎浩东已经在护卫队标配的奔驰车前面等着了。那张轮廓锋利,态度从容的脸永远令她心安。不夸张地说,她将生命托付给他都不会有半点迟疑。
他拉开后厢的门请她上车。
她挑高眉心,露出困惑的表情。
“后排更安全。”黎浩东说话总是简练。
“我坐你旁边。”她亲手把那扇门关上,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黎浩东没有跟她争辩,在驾驶位坐下后从手套箱里拿出一顶奶油黄的羊毛鸭舌帽和一副黑色宽边墨镜。
“戴上它们。今天酒店外面也有狗仔队。”
不用问,肯定还是那张剪彩照片掀起的风波。如果给那帮苍蝇盯上,今晚她就别想和章曼玉好好面谈。她接过帽子和墨镜戴好,把帽檐压低到几乎与墨镜上沿平齐。
“浩东,我遇到了一件很紧要但是又不能告诉别人的事,想问问你的意见。”一等到奔驰车顺利地驶离酒店,她就急切地开了口。
“好的,告诉我是什么事?”黎浩东的表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
她把自己如何收到一封蹊跷的速递,如何用寄来的行李牌到隔壁酒店取到黑背包里的金条,内心有着怎样的猜想和纠结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黎浩东始终一脸镇定,哪怕听到金条价值四百多万时也没有眨一下眼皮,只有在她提到外公而忍不住嗓音发抖时脸上流露出了同情。
“所以,你想征求我的意见,到底该不该,”他温和地转头看她一眼,“或者说能不能用那些金条送你外公去德国治病?”
她抿着嘴唇点头,心知自己正把一个伦理上的两难选择甩给黎浩东,因此眼神里全是求肯。
黎浩东对她淡淡地微笑,刚毅的面容瞬时变得柔和。
她的心情稍稍松快了些。
“如果像你所担心的,那些金条是不义之财,”黎浩东咧开嘴角,似乎对不义之财这个词有些忍俊不禁,“那么,用它们救治一位受人敬重的老人家岂非是物善其用?”
“可是……”她咬了一下嘴唇,内心挣扎得很厉害。
黎浩东微笑着打断了她,“可是,倘若它们真是赃物就应该交给警方,这是守法公民的义务。对吗?”
她诚实地回答:“对。”
黎浩东微微侧了一下头,依然微笑着,“但是目前没有证据甚至没有迹象说明它们是赃物。是不是?”
她默默点头。确实今年港澳没有任何价值过百万的盗窃、抢劫、诈骗案的报道。
“从寄件人留下的地址是利马斜巷,署名盖芳来看,我有另外的猜测,或许金条并非来自你的舅舅,而是受过你外公恩慧的某个朋友、徒弟或者街坊、邻居。你也说过你外公当年是做武术指导的,他认识的演员、导演中间有人匿名相助也是可能的,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黎浩东很少长篇大论。这番话让她眼眸里开始有希冀的光芒在闪动,连夜晚的街景都鲜亮起来。金条来自外公的故交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如果它们是为了报恩……
然而一个声音很快从她理智的大脑中冒了出来:“未知事件的若干可能并不会相互抵消”。眼睛又变得黯淡无光了,她叹口气垂下了头。
看着她的神情,黎浩东的目光微微闪动,再度开口:“我的建议是这样……”
她立即热切地抬起头,同时双手比刚才攥得更紧——她希望由黎浩东来结束自己的矛盾纠结。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你都不妨当这笔钱是借来的,先用它尽快把外公送去德国那间医院。你不是说他的病情拖不得吗?”黎浩东眼神坚定地注视着前方。
听到这里,她眼眸中的熠熠光彩又回来了。
“你放心吧,以我这个前警察的直觉,金条绝对不是赃款。”黎浩东又勾起了唇角,眼中有隐约的笑意,“当然,如果是不想被你找到的朋友捐助的,想要归还一定不容易,但你也可以先给外公治病,然后边攒钱边找人,等以后找到人了再把钱还给他。”
她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然后伸出右手在黎浩东握着方向盘的左手手背上轻柔地地按了一下。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内心的谢意和欣喜,如果此刻他们不是行驶在路上,她早就扑上去拥抱他了。
“谢谢你,浩东!”她伸手到黎浩东的头顶比划了一个代表天使光环的圆圈,“你果然是我的守护天使!”
那家葡菜餐厅她分别带外公、陆思嘉去过,人气很旺,尽管有两层独立小楼,后花园里也有露天餐桌,还是经常满位。幸亏她提早到,一楼恰好有两张相邻的桌子空出来,其中一张靠窗的位置绝佳,透过白色窗棂间的玻璃望出去就是庭院。
黎浩东仔细观察了一阵,示意她可以把帽子和墨镜摘下来。
她把帽子、墨镜放进双肩包,发简讯告诉章曼玉桌号。
隔了几分钟,对方回复说就到。
黎浩东在等服务生收拾另一张桌,暂时坐在她旁边,侧着身子面对门口。
空气中弥漫着菜肴的香气,但是她还没觉得饿,定定地望着窗外出神。在决定了金条的用途之后,她的心思重新被宋兆泰就是S先生这件事给占满了。永光永泰董事会主席不仅涉嫌非法拘禁,而且涉嫌谋杀,说出去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还有,宋辰曜的生母是何时离世的?他知道原委吗?这类问题太刺痛人心了,她不能直接问他,也不能问他的亲信黎浩东。那她该从何处寻找答案?
院子里那株枝干爬满寄生蕨的古老榕树是她情有独钟的。可惜现在因为餐厅成了网红打卡点,树下新增了景观灯,端庄质朴的古树在莹绿的光影里活像一只婆娑起舞的山妖。
“你朋友要进来了。她在门外犹豫了半天,看着不大对劲。”黎浩东神情严肃地告诉了她这些,移去隔壁桌坐下,正对着她这桌。
章曼玉进来之后接过她从马尔代夫带回的手信,开开心心地跟她寒暄,坐下了半天却没有摘下脸上的棕色宽边墨镜。
她愈发同意黎浩东的判断,不动声色地把菜单递给对方,笑着说:“看看想吃什么?我请客,这顿你必须得吃好,不然等肚里的宝宝出世,他该怪我这个姨母吝啬了。”
“我第一次来这里,你替我挑吧。”章曼玉对她笑笑,说话像往常一样细声细气,就是声音有些沙哑。
“这家的菜品我觉得每样都可以打五颗星,至少四颗。强烈推荐蜜汁烤猪仔骨、非洲鸡、白酒柠汁煮蚬、椰子香草焦糖炖蛋和木糠布甸。总之你随便吃!吃多多的感冒才好得快!”她以不寻常的热情把菜单上的照片指给章曼玉看。
“你说好吃那肯定是不错的。”
眼瞧着章曼玉装模作样地凑近了看菜单,她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摘下墨镜看会不会清楚一点?”
小小的提议却让章曼玉浑身颤抖了一下。
“我去去洗手间。你替我决定吧。”
章曼玉表情慌张地站起来就走,与一个倒茶水的男服务生侧面相撞,立即捂着肩膀痛呼,还趔趄了两步。
沈盈之从座位上跳起来,冲过去扶住了好友。
“对不起,真不好意思。”男服务生连忙道歉,只是看向章曼玉的眼神有些狐疑。
“没事,没事。是我没注意到你。抱歉啊!”章曼玉摆摆手,嘴唇扭曲的形状却显示出正在忍痛。
沈盈之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急躁,不顾章曼玉的反对,硬是把人连扶带拉地带进了洗手间里面一个空的隔间。
关上门,她不由分说地命令:“曼玉,你把墨镜摘了!外套也脱下来!”她指着对方竖起领子的风衣。
自己是在利用章曼玉的性格弱点来逼其就范,同时强制性地过问别人**,但是好友的安危促使她迈过这两条红线。
章曼玉小声地抗议了几句,最后在她冒火的眼神下屈服了。
她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一幕。好友的左眼周围又青又紫,脖子上还有一圈掐痕。她又把对方肥大的衣袖撸起来,结果两条胳膊也到处是乌青。不用检查,被服务生撞到的肩膀上肯定也有。
“谁干的?”她气得眼眶发热,嗓子嘶哑。
章曼玉掩饰不住自己慌张的眼神,低下头故意慢吞吞地扣扣子,不搭理她。
“曼玉,到底谁干的?”她沉声追问。
章曼玉不敢看她,盯住隔间门上的铰链,语速极快地回答:“前些天下班回家路上遇到流氓抢包,我不肯放手,所以被他,他们打了。”
“那你没报警?”她继续逼问。
“没有。”章曼玉顿了一顿,头还是不肯抬起来,“反正包没被抢走,不想惹麻烦。”
“根本没人抢你。是龙弟对你动粗,对不对?”浪费时间去戳穿谎言不如开门见山。
这回章曼玉不吭声了,把头快速地扭向另一边,剩一只耳朵对着她。
她马上知道自己猜对了,正想问一句龙弟为什么要如此心狠,却看到大滴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落在章曼玉的衣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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