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辰曜脸上十分平静，然而一双黑眸仿佛深海，翻涌着危险的浪涛。
周围的同事都被沈盈之指向总裁的手吓得目瞪口呆。
辛西娅和女秘书同时对她板起了脸。
欧俊文急得又在她后腰戳了一下。
宋辰曜成了全场最松弛的人，悠闲地将双手插进了裤袋。
“但是这枚筹码原本是雄哥交给总裁的。”沈盈之笃定地告诉辛西娅。
雄哥的目光中流露出赞赏。
辛西娅将那枚筹码高高举起，“目前为止培训师们已经付出去七枚千元面值的假筹码，但是只有一枚被发现。”她的声音愈发严厉起来，“现在对假筹码进行清查，持有假筹码的人即刻清盘，去旁边补习筹码辩识！你，”她对沈盈之点了一下头，“做得很好。”
沈盈之含蓄地低头，“应该的。”
“做得不错。”
宋辰曜没有多看沈盈之一眼，丢下一句没有温度的表扬，由辛西娅陪着和女秘书一起离开了金厅。
厅内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
欧俊文终于有机会冲沈盈之鼓掌，“犀利啊，拍档！”
沈盈之腼腆地一笑，心底却感到失落。她已经确定了一件事，宋辰曜在她面前的冷漠不是性格问题，纯粹只是针对她个人。
另外6枚假筹码很快被找出来。持有它们的人都非常懊恼，包括章曼玉。游戏清盘是小事，影响了辛西娅对自己工作能力的判断，未来耽误升职才是大损失。
游戏正式结束时胜负分明。沈盈之因为做庄荷时总计进账22350，以总额32350排在第二，欧俊文排第五，总额23700。一半以上的人都低于了启动资金一万。冠军K仔取得了总额38130的骄人成绩，许多人立刻围到他身边询问致胜秘诀。
K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他扮庄荷赔了三四千，轮到扮玩家时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打算每把都在“闲”上押一千，不管输赢都换一张台，输光为止。谁想到否极泰来，居然十押九中。赢了将近四万以后他连续输了五把，觉得好运到头了就收了手。
好几个同事建议他去买□□。
章曼玉走过来祝贺沈盈之：“盈之，你好厉害！”
沈盈之心虚地笑，“哪里，运气而已。”如果不是宋辰曜一把全押，她是成不了亚军的。说起来，她似乎得感谢他。
“唉，我不但没有你们的好运气，而且人还笨。”章曼玉强撑笑容来掩饰失落。虽说她是因为假筹码被清盘，但当时手头也只剩不到两千了。
“游戏而已。不赌，运气才会好。”沈盈之感慨。
章曼玉点头说是，然后走近一步，贴着沈盈之的耳朵小声问：“总裁在你台上直接show hand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你之前得罪过他吗？”
沈盈之判断，自己今早在无边泳池非礼宋辰曜的事是绝不能告诉这位胆小的新朋友的，所以嘟囔了一句：“兴许是太子爷心血来潮吧。”
“哦，”章曼玉的表情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那就好。他可是我们惹不起的人，我一见到他就觉得腿肚子发软。”
沈盈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庆幸自己没说实话之余心里在盘算。惹肯定惹不起，躲应该躲得起吧？
颁发奖品前，辛西娅问荷官们在游戏中学到了什么。
“十赌九输。”“要赢大钱得撞大运。”“做荷官千万不能贪赌。”
中途被清盘的那些人七嘴八舌地回答。
“细心最重要。”被假筹码欺骗的娟姐做了补充。
“只有庄家才能稳赢。”欧俊文吊儿郎当的声音引来一片附和，也招来辛西娅的瞪眼。他没当回事，用手肘碰碰沈盈之的胳膊，小声问：“天才少女有何心得？”
沈盈之略一沉吟，“娱乐厅里都是别人的游戏、别人的钱，与我们无关。”
辛西娅总结时说了同样的话：“你们千万要记住，娱乐厅里的钱财都是过眼烟云。身为荷官，唯有发牌、推筹码这些才是该当入脑的份内事，游戏台上的输赢一概与我们无关。”
宋辰曜奖励游戏前三名的分别是装着8888、6888、5888元奖金的丰厚红包，外加精美的水晶雪球。这款产品在酒店开业后会在纪念品商店正式发售。
“我好可怜，没有巨款和大奖，只有失意和挫败。唉……”欧俊文在沈盈之面前装模作样地哀叹。
“别伤心啦。”沈盈之在他眼皮底下晃一晃红包，“你的拍档拿奖不就意味着你有大餐吃？”见欧俊文还在使劲皱脸，像个蹩脚的演员，她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红色的好时巧克力塞到他手中，“黑巧，你的最爱。聊表慰藉？”
欧俊文歪着头瞧她打开纪念品盒子，夸张地边抽气边说：“黑巧也弥补不了我受伤的black black heart（注1）。”
她一面欣赏盒子里的漂亮雪球，一面漫不经心地纠正道：“别乱讲，黑心在我们中国可没有忧郁的意思，只代表坏心肠。”
“什么我们中国，你们中国的？我也是中国人好不好。”欧俊文撅撅嘴，剥开包装纸把巧克力塞进嘴里，包装纸则对折起来揣进了衣兜。
蓝丝绒盒子里的水晶球由世界知名的水晶饰品公司制作，球体直径大概10厘米，安放在镌刻有集团和酒店名称的方形复古黄铜底座上。肥皂泡一样剔透的球体内是微缩的永光金龙酒店模型，晃动的时候有雪花纷纷飘散。它的底座装有钮扣电池，按下开关会有七色光芒照在水晶球顶部，宛若一道跨越酒店天际的彩虹。沈盈之喜欢得爱不释手。
又说了几个注意事项后，辛西娅宣布集训正式结束。有人询问今晚是否必须在酒店留宿，能不能回家？得到的答复是台风还在澳门以东的海面盘旋，公司建议所有人明早再走。
沈盈之着急去康复中心看外公和回到平民村收拾可以想见的残局，特地和欧俊文跑去酒店大堂往外看。堡垒般的玻璃门外依然狂风怒号，大雨倾盆。她只有放弃当晚离开的念头。
托总裁的福，今晚是十人一桌的宴席，菜品丰盛。大家对着龙虾船、烩鲍鱼、清蒸石斑鱼、烧乳猪等等大快朵颐的同时都在手机上查自己的排班。
银厅是机器□□，不需要荷官。翡翠厅和钻石厅分别是VIP和VVIP厅，需要的高级荷官将直接从老永光调遣。他们这批新荷官的岗位在被称作贵宾厅的金厅。首个月的上班时间表已经通过集团短讯发给大家，包括休息室里的储物柜分配。他们将使用普通荷官的2号休息室。
K仔说他去侦察过了，高级荷官的1号休息室就在2号休息室隔壁，虽然门口看起来一模一样，但那里面设施更加高档，配有电动按摩椅和胶囊咖啡机。可以说晋升成高级荷官是这批新人整齐划一的愿望。
简讯通知沈盈之上早班，工作时间从上午7点到下午3点，这意味着她是酒店开业的第一班。欧俊文上晚班，下午3点到晚上11点。夜班则是晚上11点到上午7点。想到自己和欧俊文以后顶多在交接班的时候才能短暂碰面，她不禁深感失落，嘴里的佳肴也滋味大减。
旁边的欧俊文见她懒洋洋地在盘子里划拉筷子，把脑袋伸过来问：“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是不是因为一周只有一天休息？”
“唔，快要正式工作了，有点紧张。”为了岔开话题，她热情地建议：“你之前不是说要庆祝结业吗？要不我明天请你吃饭，分享获奖的喜悦？”
“当然好啊！”欧俊文满脸积极，不过一转眼又若有所思，“但是明天我家里有事，能不能改天？”
“好。”沈盈之的声调低落下来。
欧俊文感觉到她的情绪，脸上露出了捉弄人的表情：“你该不会担心今天之后就见不着我了吧？”
被人随口说中心事，她觉得耳朵有点发热，支吾着说：“没关系，那就改天再约。”话一说完她就埋头去喝乳鸽汤。
“好，改天！你千万别忘了！”欧俊文冲她挤了挤眼眉。
“嗯。”她用一勺汤堵住了半声叹息。真不知道这个“改天”将是什么时候。
晚上八点多，窝在沙发上看书的她接到了欧俊文的电话。
“嗨，拍档，你闷在房间不无聊吗？我在迎着台风奔跑。要不要加入？”
她从欧俊文有些沉重的呼吸和咚咚的脚步声推断，此刻他肯定在跑步机上，而且她记得健身中心的跑步机都架设在窗边。
那家伙个子虽然高，但身板略显瘦弱，而且平日里总是很慵懒，能坐着绝不站着，所以她很想看看他锻炼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腾地起身后，她却猛然想起早晨不愉快的偶遇。万一再碰到眼神比寒冰更加冻人的宋辰曜怎么办？下午她之所以在他面前还能镇定是因为有一大帮同事在，人多胆壮。要是又遇见……她被自己的想象吓得犹豫不决。
“我……在看书。”她没底气地回答。
“来吧！别蘑菇！”欧俊文大喊两声之后直接挂断电话。
一天撞上宋辰曜三次，不可能吧？再说他早晨刚去过，今天应该不会再去健身中心了吧？她一面自我安慰一面换了身运动服，和看电视的章曼玉打过招呼便下了楼。
欧俊文果然在健身中心东边的窗前，穿着天蓝色的健身背心和浅灰色的运动长裤，正在跑步机上轻松地跑着。
沈盈之凑到近前一看，他已经跑了接近两公里了。
“不错啊！”她看得出他的呼吸控制得不错，体能远比他给人的印象要好。
“来吧？”欧俊文指向身边的另一台跑步机。
她笑了笑，站上机器，调到和他相同的速度跑起来。外面的风势虽然总体而言已经减弱了不少，但是在路灯照耀下，那些幸存的绿化树依然时不时地被吹得大幅度摇摆，在刚刚退去积水的路面投下婆娑的影子。
欧俊文问她：“你最远跑了多少？”
“13.1英里。”她呼吸平稳地回答。
欧俊文吹了声口哨，“好厉害！你跑过半程马拉松？”
“嗯。前年参加了一场慈善长跑。”她得意地扬眉。
“你是马拉松爱好者？”
“那倒不是。跑步有点枯燥，所以不太热衷。只是有些好奇自己的极点，又正好有比赛，就去跑了那么一次。我喜欢打拳。”她实话实说。
欧俊文用一种早已了解的表情瞄她一眼，“打拳确实像你的作风。”说完抿住嘴唇窃笑。
这家伙！她不服气地反问：“你呢？经常健身？”他这人瘦归瘦，胳膊上却有清晰的肌肉。她不确定自己的话能不能达到暗讽的功效。
“一周两三次。”
欧俊文的回答令她灰心。假如他像她预期的那样说“不经常”，她就能把“像你的作风”这句话还施彼身了。
注1：《黑色的心》，是首英文歌。black heart的英文原本有邪恶的意思，歌中的意思是忧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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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游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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