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琉石抬眸看向瘦削老人，开口问道：“您可曾见到一个十六七岁模样，身后背着伞的女子？”
瘦削老人缓缓摇头，道：“从未。我已经在此处等上许久，也没见到过你口中的人。”他顿了顿，看了眼手上珠花和烧鸡，道：“你有见到过一个穿一身粉戴斗笠的人吗？”
白琉石手上暗劲不松，紧绷身体，道：“未曾。”
正当两人相顾无言间，白琉石嗅到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脸色刷得一变，心道不好，怕是出了什么祸端。她转身向西南方行去，瘦削老人站在原地，盯着手上东西，一言不发。
不等白琉石赶到事发地，在狭窄小路的开头，她看到两个并肩的身影在沉沉夜色下朝她走来。
“师父！”
林杉远远望见白琉石模糊的身影，兴冲冲拉着潭缇跑过去。白琉石见林杉安然无恙，便放下心来，打量起她身边的女子。待林杉跑到她面前，白琉石让林杉左右转个圈，细细看了确认林杉无事后，道：“你身边这位是······”
林杉眼睛一亮，拉着潭缇到白琉石面前，介绍道：“潭缇，京城人，出来玩的。”
白琉石点头，道：“一起走吧，找个客栈。你能联系上家里人吗？”
潭缇犹豫片刻，抬眼，可怜兮兮地拉着林杉衣袖，道：“我······跟他们走散了······”这话是说给白琉石听的，这人却是看着林杉说的。
白琉璃心中奇怪却认为小姑娘是遇上了什么事情被吓到了，大手一挥，让二人跟着她一起走。
这一路，白琉石走地不痛快，林杉似是被迷了心智，一直称赞潭缇见多识广，学问颇深。白琉石按下心中不快，心中嘀咕道往常让林杉背的书还是不够多，看来得在性命无虞后送去学堂，这样才好！
待回岔路口，天色昏黑，中央一点橘色火光是此时此刻唯一能见到光亮。此夜，月黑风高，风声瑟瑟。白琉石按住轮椅上的机关，谨慎地让林杉二人小心。
走近些，才发现是方才的瘦削老人。正当白琉石怀疑老者身份时，潭缇拉着林杉上前。林杉不知所措，却也顺着潭缇动作，跟着她走到老者面前。
“爷爷，这是林杉。”潭缇介绍得简单，手里一直抓着林杉衣袖不放。
林杉眼睛弯得像一道新月，在摇曳火光下闪闪发亮，她说：“潭老先生好。我是林杉，这位是我的师父，白琉石。”
应声，白琉石对瘦削老人点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一番寒暄下来，四人就此告别。
林杉推着白琉石的轮椅超前行进，仗着不远处火光，二人缓缓前行。
“师父，王姑娘所言的真假尚未可知，只知道一月前，王家糟了强盗，几近灭门。”林杉缓缓这半天下来所见所闻，当初她们于山上分离便是为了去核实王月如所言的虚实。
白琉石道：“王姑娘手无缚鸡之力，是个娇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我看她衣着谈吐皆不凡，是个富贵人家养出的孩子。但我看不交她武功才是个正确的选择。”
林杉闻言，一挑眉，问：“何也？若她是真的王家千金，又无还手之力，家产被占，难道就让她······”
白琉石侧首回望，盯着林杉，眼中一片冰冷，道：“难不成你能不顾自己性命去传授她武功吗？如今你被种下了蛊虫，你自己都是死期将近，你好好想想。”
林杉沉默片刻，她被下了蛊，自己空有医术却也无可奈何。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听白琉石的言语，去百越寻找解药。而她本身还跟藤若珣定下三年后的华山论剑，她输不起时间。
她低下头，半晌，抬起的眼神中燃烧着一片炽热，道：“师父，给她一个月的时间。我留下一本剑谱，她若是潜心修炼，找个好的练武师傅，等上三五载定能报这灭门之仇。”
白琉石一声轻笑，背靠在轮椅上，抬眼看林杉，竟戏谑问：“遇上一个你能交，遇上两个你能留下修炼方法，遇上三个，四个呢，你救得完这世上的人吗？”
脚下的路在逐渐清晰的摇曳火光下，愈加清晰。林杉挺直腰背，沉声道：“救不完，但难道就只有我一个吗？这世界上还有其他人，总会有人愿意伸出援手，也总会有人不是白眼狼。”
白琉石叹一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穷，则独善其身。你自己看看现在的你有这能力吗？”
“师父，我从来都没有这般能耐。”林杉顿了顿，还是把心底话说出了口，“我听说曾经有位前辈跟小辈说‘行侠仗义、济人困厄固然乃是本分，但这只是侠之小者。[1]’ 如今的我没这心思，也算不上侠，只是个粗人，一心只想去岭南买间屋子，过些小日子。您想要的，我帮您做到，但在那之后我可能就得缠上您了。”
此时二人已到了镇上，停在一间客栈门前。
“你缠着我？是你摆脱不了我才对。” 白琉石从袖中掏出钱囊，交予林杉，“去订两间上房，今日定是要让你出出血才好。”
林杉订好房，推白琉石到了房间后，便自己一人回了房，洗漱后，便灭了灯，盘膝坐在床上冥想。运转内力，待它游走完体内大小周天后，林杉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搭载手腕上感受着脉搏在皮肉下的跳动，解决蛊虫之事势在必行。
林杉喃喃重复着前辈的话：“‘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这八个字，日后名扬天下，成为受万民敬仰的真正大侠。[2]”她嗤笑一声，心中默念可惜自己这辈子从未想过当一个真正大侠。
一夜好梦，东方吐白。林杉一早便跟白琉石碰头，依照白琉石吩咐，她推着人到镇上茶馆坐下，细细跟白琉石讲述关于纪耀的事宜跟先前遇到的浓雾。在镇民口中，白琉石为人正直，博学多闻，是个神童。只是镇上人都不知为何他不参与乡试，以他的资质定能取得名次。
“大侠。”
一声将林杉吓得坐地笔直，讪讪笑道：“叫我名字就好，林杉，我叫林杉。我当不起大侠的称谓。”
王月如听话点头，向白琉石问好后，她坐在林杉身边，头上的斗笠未曾解开，面纱将她的神情容颜遮住，旁人轻易见不得她真面目。
林杉暗自心虚，若非她克扣阳奉阴违一番，转而去定个包厢，说不定王月如就不用这般小心翼翼。对白琉石笑得谄媚，趁王月如转身时，她双手合在一起冲白琉石求饶。
白琉石心知肚明林杉的小心思，无非是抠门扣到师父身上，她当着王月如的面，不便跟林杉絮叨絮叨，索性暂且掀过这一茬，心底又给林杉记上一笔背书作业。
三人就此坐下，王月如告诉二人自身遭遇。原来一月前，王月如夫妻二人出去郊游，便在外留宿。待二人得知消息赶回去，家门外人满为患，人头攒动。家门内血流成河，横尸遍野。她几乎每个人都认得，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秀林娘，给她做过荷包；邦庆叔，给她牵过小马；禾森，帮她带过珠钗······
但他们都死了。
“我跟他一起去报官，县令对他还挺重视，当即邀他去后院入座。”王月如绞着手中手帕，语气从伤心转为愤愤，“后来，我在他书房账簿中发现一笔支出，我觉得奇怪，便派人去查，后来才知道这笔钱是他用来买凶的！”
林杉坐在白琉石身边，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她见王月如话及伤心处，将要淌下泪来，送上去一方干净手帕手，又坐回了原位。
她语气平平，道：“你可曾想好了？我最多能教你一月的时间，赠你一本清风剑派的剑谱，你若是好好练上三五载，定是有能耐去替你爹娘报仇。”
一听此言，王月如心怀期待，当即下跪，欲谢林杉二人。却不料，林杉抬手将她扶起，不复当日热情天真，道：“真的想好了？妹妹。”
王月如心里只想如何学成武功，手刃仇敌，自当忽略林杉对她的称呼。白琉石扫了一眼林杉，默默不语。
“想好了，这一个月我定竭尽全力！”
承了这话，林杉跟白琉石二人此刻分开，林杉教王月如习武打下基础，白琉石推着轮椅在集市上转悠。
集市热闹非凡，物品琳琅满目，全然不见街上因月前王家惨案有何影响。白琉石心里想着林杉口中的浓雾，便找了间医馆进去，寻找线索。
“那山啊，邪乎得紧。整个镇子上，不说全部，起码七八成的人都去那浓雾里头走过一遭，结果都空手而归，除了在王家帮工做活的伙计。”小厮左右张望一番，神秘兮兮压低声响，“镇上的人都说王家是请了神仙才能在那山上找到药材，抓到野兽。”
白琉石又买了小厮一份药材，故意装作不信的模样，道：“哪有神仙？别装神弄鬼了啊。”
小厮哎了一声，神情不似作假，继续道：“不是有神仙，那他们家怎么正正好得了个能当官的姑爷？纪先生可是镇子上有名的才子，虽说家境贫寒，却勤奋博学，有大好的前程。若不是被下了降头，又怎么会入赘王家这么一个吃人不眨眼的地方？”
“是哇，吃人不眨眼啊。”医馆馆主捋着胡子出来，本是想训斥小厮在堂中胡闹，刚出来就听到小厮这番话，不由得将心中感慨说出了声响。
[1][2]都源自金庸的《神雕侠侣》第二十章《侠之大者》：
郭靖又道：“我辈练功学武，所为何事？行侠仗义、济人困厄固然乃是本分，但这只是侠之小者。江湖上所以尊称我一声‘郭大侠’，实因敬我为国为民、奋不顾身的助守襄阳。然我才力有限，不能为民解困，实在愧当‘大侠’两字。你聪明智慧过我十倍，将来成就定然远胜于我，这是不消说的。只盼你心头牢牢记着‘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这八个字，日后名扬天下，成为受万民敬仰的真正大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痴情女子无德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