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寒露的这一天,商州太守府衙门格外热闹。堂下挤得水泄不通,黑压压的一片。他们交头接耳,交换信息,只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是个重获公道的大好日子。
“带犯人谭云江上堂!”吴许安一声令下,府衙押着面上发黄、挺着肚子的潭云江穿过人群,送到他面前。
“就是她,前几日还有个姑娘帮她买药,结果人没了。”
“她这么做为了什么啊?”
“还不是她家夫婿嫌她孕中不能同房,流连青楼,也不知这婆娘是如何想的,竟干起了卖人的勾当。”
堂外人一句句拼凑出谭云江所行此事的真相,她面色镇定,不慌不忙地摸了摸自己肚子,心中窃喜。
“带白蓓蓓上堂!”一个精瘦三角眼畏畏缩缩上了台。
他一见吴许安,当即下跪,直呼冤枉,道:“都是这贱妇一人所为,与草民无关啊。草民毫不知情啊!”
白蓓蓓一扫四周,扫到站在边上的林杉等人,眼珠一转,谎话就从嘴里滑了出来。
林杉站在人群中听见跪着的男子百般狡辩,声称他分文未动谭云江带回来的钱,只道自身冤枉,盼望太守明察秋毫。林杉听得厌烦,她想不通为何有人能当着白纸黑字的证词满口胡诹。夫妇二人争吵起来,互相扯着说自己的冤情,这下正巧,谭云江说出了白蓓蓓壮着胆子藏下的秘密。
“白蓓蓓是捉来那头野兽的人!也是他提出的建议!”
白蓓蓓为求自保,仗着自己如今孤身一人,上无老,下无小,抛了谭云江便一身轻,道:“冤枉啊,还不是那群达官显贵自己心里龌龊,满足自己······”
吴许安看着这一场闹剧,只觉世道荒唐,真理何在。整理好罪状,一声令下,判了二人入狱。
一府衙神色慌张、步履匆匆,快步到吴许安耳边说明了什么,林杉见他脸色大变,嘴唇微不可见地颤抖两下,林杉听到他让人把太丞、和氏父女带上来。林杉躲在众人身后,想看吴许安是如何判自己的部下,只觉左肩被人点了点。
转头看去,原是向青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
白琉石见状,长叹一口气,让林杉跟着他们二人前进。
林杉挠了挠脑袋,知道自己表现不及白琉石的要求,艰难穿过拥挤人群,视线渐渐开阔。
不多时,他们到了太守府后院。
“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林姑娘能帮我们这个忙。”向青说得诚恳,却心里发虚。
白琉石转着轮椅在林杉身边一同看着这位明显神色有异的老者。
“您但说无妨。”
“不知能否帮我们去一趟天机阁?”
林杉愣了愣,却不拒绝向青的请求,等着他把话说完整。
“请二人去一趟天机阁,找到这味药的踪影。”说罢,向青展开一副卷轴,摊到二人面前。
林杉认不得上面画的是什么药材,但她猜测定是在什么深山老林才能找到的稀罕物,方才她瞥了眼白琉石的神色,才做出如此定论。
白琉石不言语,单手撑着脸,笑眯眯地等着林杉回复。
林杉道:“承蒙前辈厚爱,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容我思忖片刻。”
向青欣然答应,将卷轴交给林杉后,告别二人。
林杉跟白琉石站在太守府后院,沉默在二人间蔓延,林杉遭不住这般情境,腿一弯,半个身子趴在白琉石腿上。白琉石摸了摸林杉乌黑长发,道:“我怎么觉得你突然喜欢在我面前撒娇了?”
林杉闻言,整个人松了力,半个身子压在白琉石腿上,抬头,露出一张笑脸,道:“哪有,师父,你就告诉我这药草是什么吧。”
白琉石点了点林杉脑袋,让人行端坐正,道:“紫光莲,生长在中州,药王谷。”
不知道想到何处,她顿了顿,语气满是怀念,竟忘了言语。
林杉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她,如今的白琉石四五十岁,华发早生,能从如今的面貌窥出几分过去容颜。一双秋水眼,暗结寒冰;远山眉,总是萦绕愁绪。林杉叹了口气,道:“师父?”
白琉石晃过神,看林杉关切模样,摆了摆手,继续道:“紫光莲生长在中州悬崖峭壁间,需要乘坐天机阁的飞鸢越过思愁崖,抵达药王谷。这东西寻常人摘了难以存储,还需药王谷人的帮助才能顺利带走。”
“按理来说,他们并不缺什么绝顶高手,怎么找上我们了?”林杉挠着下巴,疑惑不解。
她自认,如今内力运行顺畅,实力也不过江湖中的二流之辈。当然短短数月,她从一个声名远扬的废物成为如今的二流江湖人士,已经算是她天赋卓绝。这其中也并无任何足够打动皇家的东西。
她自从那五日后,联想潭子渊的出现,便隐隐猜到这几人高门显贵,要什么绝顶高手是没有的?
怎么就找上了她?
“因为摘星崖高?”白琉石给出一个方向。
虽说摘星崖高且难攀,清风剑派的弟子寻常来往事都在半山腰,林群的屋子也只比半山腰高上些许,但又不是仅林杉一人爬得惯摘星崖。
林杉缓缓摇头,道:“师父,那你怎么去啊?”
白琉石行动不便,需要轮椅一类的辅助工具才能让她用残疾双腿在世间快步闯荡。
白琉石睨了林杉一眼,道:“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林杉难得露出一张明媚笑脸,道:“当然去,师父讲了这么多不也是希望我去的吗?”
白琉石笑着让林杉低下头,给了人一个脑瓜崩,道:“平常的警戒心都去哪里了?人家都站到你背后了还没察觉,要是遇上歹人,我看你该怎么办!”
林杉退几步,一个转身到了白琉石轮椅后,弯下腰,贴着人肩颈,道:“这不是有师父您嘛!”
“少耍贫,去跟人家说接活了。”白琉石挥手让林杉退开。
“得令。”林杉站起身,二指合并,伸手在额前向上一扬,快步跑开。
她不知道中州在哪,只知道跟在师父身边是一件快乐安逸的事。
此时阳光明媚,红叶叠翠,排云过雁,直叫秋高。
“林杉,多谢。”
落下二字,收笔。潭缇将案上宣纸细细折叠,放入细竹筒。大拇指和食指弯曲,挡在嘴边,一声清脆哨音从他口腔内滑出。
一只通体乌黑的,嘴有金边的鹰应声飞来。它停在窗边,潭缇把一块带着血渍的绿衣放到它鼻前,供它记住气味,与此同时,他把竹筒绑在鹰爪上。伸出手,让鹰跳到他小臂桑,他摸了摸鹰,走到窗前,振臂一挥,让鹰飞走了。
潭缇看远走不见踪影的鹰,不禁摇头。
等着他从扎堆的书信里抽出身来之际,找林杉解决自己见到人家总想从人家身上找点兴奋的问题。林杉跟白琉石早早踏上了前往天机阁的路程,潭缇无奈,飞鹰送上自己的信件还有和氏父女对她的感谢。
林杉跟白琉石接了向青的活后,三两下收拾好行李便出发了。和氏父女打听到林杉二人的消息,站在太守府外正欲拜访,却不料跟来找林杉询问林杉缘何自顾自上前帮谭云江买药的潭缇撞上。
两两碰面,一拍即合,一同进去找林杉。谁料,向青笑眯眯坐在堂中央跟吴许安聊得痛快,三人问完才知林杉二人已离开商州。
三人只得作罢告辞离开,向青和吴许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出声。
“林杉好生厉害,不知未来会如何光景。”
“林姑娘性纯善,身边又有良师相伴,定会大有所成。”吴许安捏起茶碟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就是不知如今这大好山河能否有真正的海晏河清。”
向青捋胡子的手放了下来,他看着院中秋景,道:“赶走那些拨弄风云、装神弄鬼的人,应当会好上许多。”
“我们这帮上了年纪的人怎么会懂少年人的热诚?”吴许安想到林杉告诉自己的答案,不由自主笑出声。
“何来这般说法?”
“林姑娘帮人买药是因为不服气跟白老师的打赌,她想证明白老师的说法是错的。”吴许安道。
向青眯起眼睛,道:“这般该放弃了吧?”
“她都被坑了三次,还会忍不住啊!这跟我在四角笼里见到的赖少侠简直如出一辙。”吴许安想起在离开四角笼的那一天,自己衣衫褴褛,一副街上叫花模样。
他正在想事情,没留心路面。
被人拽回去的时候,他才察觉自己险些丧命。
少年站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了半晌,递给自己半吊钱,让他好生找生活养活自己。说罢,少年特别潇洒转身离开。
他哭笑不得,追上去,好半晌才解释清楚原因把钱还给面前穿粗布麻衣的少年郎。
少年憋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朝他行礼。
“清风剑派,赖成美。”
吴许安又饮一口茶,道:“赖少侠说掌门人派他下山去找掌门独女,劝她回家。”
“清风剑派也是异常热闹啊。”向青叹了口气,“所幸未跟沧州皇镖结亲,否则上头还要担心底下人是否要反了。藤家接了一单生意,只等林杉跟他们对接了。”
“江河日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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