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渊不过是因为强烈的灵力冲击,魂体一时难以承受,短暂地晕厥了一瞬,谁料睁开眼,撞见的竟是这样一幕。
那位素来盛气凌人、眼高于顶,视他如尘泥的师妹,此刻正跨坐在他腰间,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慕思虞掐得极狠,他一口气险些没上来,闷哼一声,绷着脸呵斥道:“慕思虞,你好歹是个女子,这样坐在男子身上像什么话?还不下去!”
慕思虞纹丝不动,她可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小羔羊,捏不住她的命门,还想让她乖乖听话?
做梦。
果不其然,她非但没退,指间力道反而再重三分,五指收拢,俯身逼近:“下去?你是我爹吗我那么听你话,你让我下我就下?除了整天冷着个脸吓唬人,你还会干什么?我偏不下!”
顾宁渊这回是真的一口气没上来,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厉声喝道:“你想死吗?”
“是。”她的声音比他更大,猛地俯身压下,“我今日就与你同归于尽!反正我烂命一条,死就死了。说白了好命烂命,咱俩都一条,谁也不占谁便宜!”
“好,我成全你!”
顾宁渊腰腹发力,双臂抱紧她猛地一翻身,将她反制在身下。他强势地抓着她的手腕,十指相扣,力道一点一点地加重。
与其说是惩戒,不如说是这位少年翘楚孩童心性再度上头,难以自控。
直到看见身下的人痛得眉心紧皱,却仍倔强地抿唇微笑时,他才略松几分,眯起眼,“不过,我不喜欢被人压着。”
“巧了。”
慕思虞吃痛地扯了扯嘴角,膝盖猛地往上一顶,趁他松懈的刹那,一个翻身重新压了回去,“我也不喜欢在下面!”
烛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烛泪,高处的烛火早已燃尽,只剩下低处几盏还在苟延残喘。
阁内光影摇曳,忽明忽灭。
地上两道人影仍在纠缠不休。
战况太过激烈。以至于顾宁渊的侧襟衣结何时松了,外袍何时散开,内衫何时在翻滚间被扯得凌乱,露出半截紧实的春色,他也浑然不觉。
慕思虞累得气喘吁吁,发髻松乱,脸颊也染上了灰,偏偏一双眸子仍然不服输地瞪着他。
两人始终十指紧扣,仿佛非要争个高低,争个谁下谁上才肯罢休。
两人早就忘了缠斗开始的缘由,心头却都莫名憋着一腔火。
她气他啃食了她的花。
他恼她乱喂他药还蛮不讲理。
忽然,瞪着他的那双眼睛泛起一层水雾,慕思虞莫名觉得委屈,眼眶红得厉害,“吃了我的忘川花还这么理直气壮,你还我忘川花,还给我……”
顾宁渊不争了。
他倏地松手,僵了片刻,慌乱地从她身上起来,呆呆地坐在一旁,垂眸看着地上的慕思虞。
少女泪水连绵不绝。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下意识抬手,想帮她擦去眼角的泪。可她不让,倔强地偏过脸,狠狠扯起袖口,粗鲁地抹掉。
一颗又一颗,一次又一次。
僵在半空的手顿了顿,默默收了回去,顾宁渊心头不自在,闷得发慌,“……别哭了,不就是朵破花吗?我赔你就是了。”
慕思虞瞬间坐起来,“你说的。”
“我……”顾宁渊看着她收放自如的泪水,恍然醒悟,心底忍不住暗骂自己愚蠢,竟然被她反将一军。
可骂归骂,他还是轻叹一声,无奈地看着她,“是,我说的,我负责,说到做到。现在可以不哭了吗?可以不打了吗?”
“可以。”
话音未落,一道鹅黄身影晃了过来。
“师姐?你怎么在这……他是谁?”少年瞬间涨红了脸,嗓音猛地抬高,摇摇晃晃地后退了好几步。
目光撞上两人凌乱的衣衫,不敢置信道:“你……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们在藏书阁……啊啊啊师姐?!!”
“不是。”慕思虞看他这反应,脸部一阵抽搐,疯狂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走上前想要解释,可贺星言连连后退,她近一步他退三步,脸越来越红。
一旁漫不经心整理衣袍的顾宁渊,看起来就从容很多了。他起身时顺手将地上两卷古籍放回原处,“师妹还是先整理一下衣衫吧,别吓坏了小朋友。”
慕思虞低头,又抬头,“没事,他见过。”
“他见过?!”
“我见过?!”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顾宁渊震惊地指着贺星言,贺星言也同样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不是……
要不要这么大的反应?慕思虞一阵无语,衣衫不整就这副样子,那若是她穿个现代短装,他们岂不是要自剜双目了?
“大家都相互包容一点好吗?这是修真界,不需要守男德。再说了,我连你们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厮杀模式都接受了,还要我怎样?衣着方面就给点自由吧!”
她振振有词,可对面两人完全听不懂,事实上,他们完全没在听。
他们盯着对方,目光一通乱扫,将对方从上至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遍。
“你是谁?”顾宁渊率先开口。
“我?”贺星言扬到天上的下巴又抬高了一些,他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西域少主,贺星言。”
顾宁渊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他轻嗤一声,言语间极其不客气,“我当是谁?原来是西域那个老家伙前几年从凡界接回来的私生子!”
“嗯,就是那个老……”贺星言反应过来,“喂!你怎么说话的?谁是私生子!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看你这相貌,你爹定是娶了个绝世美人吧?”
“你见过我娘?”
“没见过。但贺长绝基因太差,生不出你这样的儿子。”
“你!”贺星言暴跳如雷。
顾宁渊不再理会,他懒洋洋地弯腰,继续收拾地上乱作一团的古籍,慢条斯理地整理慕思虞留下的烂摊子。
贺星言追在他身后,嘴里蹦出一连串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浑话。
他充耳不闻,完全无视,权当没有听见,贺星言见状反而更恼了,不管不顾地追着他破口大骂。
慕思虞缄默不语,默默整理衣衫,走向窗边坐下,斟了一杯茶。
正当她砸吧砸吧嘴,倒上第二杯时,顾宁渊带着他凭借魅力征服的专属跟班走了过来,“这是我的。”
她瞥了他一眼,举杯的手顿了须臾,猛地仰头,一饮而尽,又当着他的面继续倒。
直到壶中,杯里一滴不剩,她才满意地倚在座椅上,“抱歉啊师兄,没了。”
“无妨。”顾宁渊伸手拿起桌上那只茶杯,指腹轻轻摩挲杯沿,抬起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过我的意思是,这只杯子,是我的。”
“……………”
慕思虞瞬间起身,又羞又怒地瞪着他。
一旁喋喋不休的贺星言听见这话顿时卡壳,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应该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顾宁渊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往后瞥了一眼,“怎么不继续了?”
“我……”
“忘记骂到哪了?”他转过身,沉思片刻,认真地想了想,旋即微微一笑,“到丧尽天良,猪犬不如了。”
“你真是!”
贺星言气得面红耳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这人到底有没有自尊心?”
“自尊心?那是什么东西?”
他转身咧嘴一笑:“哦,我明白了,你是觉得自顾自话,堂堂西域少主被忽视,心里不爽?”
“恰巧今日高兴,我便成全你。”
贺星言还不太明白话中深意,慕思虞也听得云里雾里。
只见顾宁渊将手中古籍轻轻放下,抬眸与贺星言对视。
慕思虞脑子一片空白。
她只看见顾宁渊唇瓣一张一合,而站在对面的贺星言,脸色越来越难看,从最初的怒形于色,到后来的眼眶泛红,最终泪流满面,无法自控地扭头冲了出去。
“走吧,我们也该出去了。”
“那他……”慕思虞心有余悸地看向顾宁渊。
“小孩子心气太高,磨磨他的心气是好事。”
慕思虞讪讪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藏书阁,一路无话。慕思虞安静地跟在顾宁渊身后。
他停下,她便停下。
他问一句,她便答一句,乖巧得反常。
直到两人走到通往人界的入口前,顾宁渊才蓦地停下,“你怕我?”
“啊?”慕思虞猛地抬眸。
他转过身,目光沉静,“你是不是怕我?怕我像刚才……”
“没有。”慕思虞打断了他。
“那你为何……”
“不为何。”她再次打断。
他不问了,眸色深不见底,自嘲地勾起嘴角,“我明白。师妹厌恶我,自然不想与我多费口舌,也不想与我有任何干系,你的花,我会倾尽全力去寻,归还之后你我互不相欠。”
说罢,他决然踏过往生门。
慕思虞急忙喊道:“顾宁渊。”
“师兄。”她小声道:“你别走行不行?留下……好吗?”
顾宁渊脚步一滞,僵在原地,定定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你说什么?”
“别走……”
“为什么?”
“因为……”慕思虞低头望着脚尖。
她也没想到这么变态,她方才无趣,恰好翻了翻桌上的古籍,塑形水那一遭是真的被耍了,顾宁渊的身体并未恢复。
“因为你的身体是忘川花所化,一旦远离我,它就会枯萎,你就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再说。
“我就会魂飞魄散?”
“是。”
“不过也并非全是死局,”慕思虞伸出手,摊出掌心的半截根苗,“你看,我们还有希望。等我们找到你的身体,再唤回忘川花,你就可以离开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顾宁渊往回走,高束的马尾在身后轻扬,“麻烦师妹替我安排个僻静的住处,我这个人不喜喧闹。”
“你不生气?”慕思虞飞快追上去,歪头看他,“你不想杀了我以解心头之恨吗?”
“你想死?也成啊!”
顾宁渊转过身,倒退着继续走,发梢拂过他脸颊,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师妹有要求,师兄怎能不满足呢?”
“宵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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