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打扰老妇，只是在一旁听着。
虔诚的三拜九叩，老妇终于抬起头来，花白稀疏的头发，脸上的皱纹深刻，每一条都记录着苦楚，嘴角向下勾，法令纹很深，皮肉松弛，是人们常说的苦相。
“求您……再赐给我一个孩子……”
裴玚听到这里忍不住看了过去，他难掩惊讶，竟然是这个老妇自己要孩子？可她分明年纪已经大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负担不了一个亲生的孩子了啊！
老妇口里呢喃着这句话，但又没有别的解释，跪在地上良久。
裴玚等她离开之后，指尖触摸到了她刚刚上的那柱香上，他丝毫不惧明灭的火光，倒是香烟袅袅缭绕间，他勾着虚无缥缈的烟雾合上了眼睛。
“沈妈，今天来这么晚啊。”夜深了，热闹的菜市场已经到了收摊的时候，小贩们把摆着的东西又收回去，老妇就穿行在这场喧嚣的尾声里，和路过的人打着招呼，她脸上挂着笑容：“今天活多。”
“是吗？那可真是件好事！”
“沈妈晚上回去把这点菜拿上哈，今天买剩下了，放不到明天了又。”
老妇爽快的拿走，按摊主平时的菜价给了一半：“谢谢小刘昂，这个时候还给我留着呢。”
“哎沈妈！你这是干什么呀，说好了不要不要，你还老这么客气，再这样下回可不给你留了！”
老妇听了只是笑眯眯的，“那该给的怎么能少了你的，孩子也大了，哪里都是花钱的地方。”
她人缘很好，到家的时候手里已经大包小包的提了很多东西了。
是在市场后面一处很老很老的家属院里，有一间小但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屋子。
屋子里黑着，等到她进门，听见声音了，才亮起了一盏光芒微弱的小台灯，有人从里面屋子里出来，步伐拖沓，仔细听有些跛脚。走到光下一看，是一个年纪大约三四十岁的男人，也收拾的很干净得体，只是眼神清澈没有杂念。
老妇招呼他：“平安啊，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
沈平安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往厨房走过去，回答的声音有些含含糊糊的，“……太，你没有，晚了……”
老妇一边换衣服一边解释：“最近场里面忙，我就多做了一会儿，加班费一个小时两百块呢！”
那边男人安安静静的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不知道听懂了没有，没有回应。
老妇放慢速度和他强调：“这两天，明天，后天，还有再往后数明天，后天，我都要晚一点回来。”
也许是看男人没有听明白，她又解释了一遍：“看到月亮了吗，它到那里的时候，我就回来了，你要是困了，可以先睡觉。”她手指着窗户外那栋楼的楼顶，月亮刚好挂在那栋楼的尖尖上。
男人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老妇又絮絮叨叨的和他说了很多事情，一边说一边去卫生间洗衣服，男人懵懵懂懂的听着，倒也和谐。
香燃尽了，裴玚睁开眼。
原来是这样，他抬手从神像上取了一道愿铭，将老妇刚刚上的那柱香的香灰捻进去，金光一闪，他手里出现了一个小巧的木牌，上面刻着“沈平安”，如此这个诉愿就由他来解决。
他收好东西，像来时一般又悄无声息离开了。
裴玚第二天早上是被电话吵醒的，他昨晚回去之后躺在阳台的沙发上，不知道怎么就睡了过去，可能是在凡间受到了天地法则的约束，他和凡人的生活方式也有些相像了。
幸好不是如以前那样，不然他一睡不醒，这具身体可能就要不明原因变成凡间医学所说的植物人了。
还不会变老，那才真是要出大乱子。
他一看来电，“萧昭”两个字赫然在目。
不知道怎么的，看到是他，裴玚的心情更好了些。
“师兄，找我有什么事吗？”他回拨过去，对面很快就接了。
萧昭的声音磁性清朗，他没注意音量，一下在他耳边炸开，本来昏昏欲睡的，他整个人都清醒了，还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的心跳空了一拍。
“老师不是给我放假了嘛……什么？什么火了？谁？我吗？”
“萧总，您看这……”
萧昭早上就接到了公关部的通知，是昨天他给裴玚下车买药，裴玚和他站在那个综艺拍摄现场时被镜头捕捉到，结果不知道怎么一下就火了，现在热搜的头条“《世界尽头的旅行》超前点映”“神仙素人”“颜听然金蝶女神”……
虽然萧昭基本不管理家族事务，但他毕竟在科研领域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也是经常出席各大学术论坛，所以一些曝光度还是有的，再加上不久前裴玚在直播间小火了一把，两人出类拔萃的模样实在吸睛。
其实这里面还有裴玚作为和凡尘牵连很深的神，本身就容易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但萧昭不知道，于是这点不谈，两人也是实实在在的被人扒了马甲，节目组看到这个现象，果断抓住热点，专门来联系学校，能不能请他们两个作为科研人才，在参加节目的过程中也向大众普及一些知识，也拉近科研和民众的关系。
此事爆发的实在突然，因为牵扯到萧昭，学校这边还没做决定，萧氏集团的公关部线来征求萧昭的意见了。
萧昭听完他们的汇报，先向学校核实之后，才准备问裴玚。
“萧总，咱们这个是不是把热度压下去，过两天自然而然就处理好了。”来汇报的人问，他算是半个高层，对这位不经常过问公司内部事务但实际上是下一任掌权人态度毕恭毕敬的，这位醉心科研，他猜测应该是不喜以如此张扬的形式出现在大众面前的，记得有次一个大佬云集的酒会，不知道哪里混进去一个记者偷拍到萧昭的形象，萧昭很快就让他们处理了。
但是这次萧昭没有一口回绝，他还等了一会儿，到八点之后才打了那个电话，先征求另一位的意见，虽然这件事也很合理，但这位公关部的部长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你现在过来？那也好。”
部长看着萧昭的表情放松下来，才揣摩着又问：“其实这个综艺萧氏也有投资，是一档旅行类的综艺，您要是想去玩玩其实也挺好。”
萧昭考虑了一会儿：“我最近倒是不忙，这样也好，他要是想去的话，就再追加一些投资进去。”
部长了然，这位是想去的，但那位的想法比这位还重要，他难免好奇，以前也没有听说过啊，到底是最近哪里来的新人这么讨老板喜欢？
两人在萧昭的办公室等着，裴玚推门进来，部长先仔细瞧了瞧他，这个人比画面上见到的还夺人眼球，不说长相，单说这身段，这气质，站在那里就移不开眼。
“师兄，我来了。”裴玚先和萧昭打招呼，顺势看向一旁的部长，那人短暂愣神后立刻很上道的自我介绍：“我是萧总的属下，您叫我小徐就好。”
“你好。”裴玚礼貌回应，萧昭已经给他把早饭推过去，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还有一份烧卖，“来得这么快，我猜你没吃早饭吧？”
裴玚挠挠头：“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没醒，怕你等太久了。”
部长在旁边目不斜视，原来是老板的师弟啊，老板对他真好啊！
裴玚问：“师兄你吃过了吗？”
“你来之前，我和他一起吃的，”萧昭给他把纸巾放在一伸手就够得到的地方。
“哦哦，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萧昭简单的和他解释了缘由，“所以你想去玩玩吗？”
裴玚本来滴着头在快乐的干饭，抬头想回绝，却对上了部长热切的眼神，他一扭头，似乎萧昭眼神里也很期待，他要说出口的话和嘴里嚼的东西一起咽下去了。
“是邀请了两个人吗？”
萧昭肯定：“是的。”
听萧昭答的很快，裴玚猜测他应该是想去的，这孩子真是拧巴，自己想去还要他来开这个口。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在萧昭对他颇为照拂的情况下，就陪他去一下吧。
“那我想去，师兄最近不忙的话……”
“他不忙，”部长吃瓜吃的心满意足，听到这里抢先回答，说完才后知后觉，瞥了一眼萧昭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大着胆子继续：“咳咳，我是说，老板最近没有什么要忙的。”
裴玚把粥喝干净，“那就这样吧，唔，师兄，你这个粥也是自己家做的？”
“嗯，怎么样？”萧昭问。
“你家的厨子特别厉害！”裴玚给予肯定。
“不是因为这些菜对你的胃口？”萧昭不知可否。
“唔……这，好像也是？”
萧昭风轻云淡的总结：“每次吃饭都看你喜欢挑清淡的，盐重一点就不夹第二筷子，你倒是挑嘴。”
裴玚眨着眼睛问萧昭：“你不挑嘴，你都不好好吃饭，看别人吃饭挑刺倒是在行。”
这两人的对话自己听着没问题，旁听的小徐部长内心已经炸开一朵又一朵的烟花，救命，大老板和他的貌美小师弟相处日常，这么甜是他可以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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