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二位别来无恙啊……”
他的力道控制的刚刚好,将曼殊沙华击退又没有伤到裴玚分毫。
曼珠沙华骇然望向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帝……帝君!”
那人一步一步走过来,眼见行动时动作还有些僵硬,但周身气质与初见时全然不同,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自如和坦然:“一别千万年,当年二位挑的时机正好,让本座为难又无可奈何,若不是神君今日解开封印,本座还要再睡上这么许久。”
“多谢神君。”从封印中脱离出来,这位真正的帝君才是由内而外的谦和有礼,说到此处,还微微躬身向裴玚一礼。
裴玚颔首:“本该早些做的,是我来迟了。”
“千年不见帝君,还是一如既往的惺惺作态,”曼珠沙华眼见帝君竟然苏醒了,虽然功亏一篑,感到无比懊悔,此时还是忍不住出言唾骂:“帝君睚眦必报的性格,此时该恨死神君了才是,却能装出这样一副模样,真叫人恶心。”
“千年前本座就告诉过你,戾气太重,终成祸患,要你修身养性,你却半句不听,”帝君叹息:“今日之事,本座就是罚你永坠地狱,也是你咎由自取!”
曼珠沙华困在裴玚的法阵里,她是见识过裴玚这阵法的威力的,知道这个法阵连借用帝君法力的降魔大阵都能拦下,所以刚刚一直忍气吞声,等裴玚多问了两句话,但眼下既然都到这一步,她就算不愿,也要强行破阵了。
于是手中的长刀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狠狠劈在那道法阵上,却听见法阵轻轻“啵”的一声,轻而易举就碎开了。她使出的力几乎落空了九成。
她这才反应过来不过是裴玚的障眼法,怒气值飙升:“好一个仙君,倒是狡诈奸险!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
裴玚腼腆的笑了一笑。
“就算你醒了,又有何用?”曼殊沙华落在她姐姐的身旁:“帝君不会以为,我们没有想过封印解除时你如果醒来该如何应对吧?”
一赤一素,又是一模一样的绝色容颜,八百里黄泉漫天的彼岸花飞舞,围绕在两女的身旁,娇嫩的花瓣此时恍如利刃,每一片都带着寒光。
“本座知道你们私下对忘川做了些手脚,”帝君倒是不慌不忙,“所有爱不得、放不下、离不开、舍不去都化作怨气在忘川里积攒,至今已有万年之久,你们却用这些怨气来侵蚀本座的神魂,真是好算计。”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忘川如此躁动,只是靠近就有危险。”裴玚恍然。
曼珠沙华手持长刃,明明是诡艳的身姿,提刀时却没有丝毫优柔,狠辣的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忘川水仇怨经年不散,吾主在位时就为之头疼,帝君既然一心为民,此举既然能解决部分忘川的怨气,应当是很乐意的才是~”
红白两道光影伴随着刀刃寒光不断的纠缠在帝君身边,花瓣交织,裴玚看不清具体情况,只是从气息中感受到帝君似乎落于下风,他欲动手时,突然心思一动,又收回了法力,静观其变。
“……还要负隅抵抗吗?帝君,你神魂受损,不过是强弩之末!”
曼殊沙华的刀法狠厉,几乎是步步紧逼:“当年吾主受万鬼反噬,你在其中挑唆,又在鬼潮中冷眼旁观,他才会陨落,今日必要你血债血偿!”
帝君眼见式微,听到这里,轻轻笑了起来:“你们追查千年,就得了这么一个结果?可笑之极!”
他语气不知怎么有些嘲弄:“如此那真是本座的过错……”
本来处于下风的气势突然拔高,一瞬间就将两女横扫击飞:“……但是这场千年的闹剧,玩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帝君的衣袍无风自动,君临天下的威严煌煌不可直视,他神色严肃:“彼岸花使为一己之私,扰乱阴界秩序千年,按律剥夺灵魄。”
“怎么可能!”曼珠沙华仅仅是挨了这一下就受创,她大为震撼,脸上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忘川水不是已经将你的魂魄腐蚀的所剩无几了吗!”
“此事倒也不能全怪你们不知,但万年前,本座……”帝君语气是明晃晃的嘲讽;“就是生于忘川河啊……”
帝君手中出现一个漆黑的令牌,上面刻画着地狱的鬼纹,他轻描淡写的就将二女镇压捕捉纳入令牌中,虽然本该如此,裴玚还是觉得不真实,先前不可一世的两人就这样被镇压下来了?
什么千年的谋划,什么夺舍帝君、复活冥王就像是跳梁小丑一样。
“不愧是北太帝君,真是好手段。”裴玚感慨了一句。
帝君收好令牌,对裴玚的感慨只是笑了笑,“让神君见笑了。”
“眼下事情解决,本座还需一点时间调理,先请仙君到府上稍作休息,待到修养完毕,再请神君一聚。”这就是要将此事掩盖过去了。
裴玚站在原地没有动,八百里黄泉刚刚经历一场打斗,花谢了一地,他瞧着这些花:“帝君怎么感觉也有些阴晴不定呢……”
北太帝君神色不变:“神君大约是刚刚被余孽惊扰,忧思过虑了。”
裴玚摸了摸下巴,“我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传说中忘川之水,有无底之渊,下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叫怨门,万鬼仇怨所出入也。”
“按帝君刚刚所言,您是自忘川中生发,我不由得又想起另一件事,”裴玚盯着北太帝君的神色,边说边观察:“厉鬼相杀,也有胜者,一叫神荼,一叫郁垒,后主阅领万鬼。”
“我刚刚就在想,为何曼殊沙华和曼珠沙华二者能同时居于一体,他人之躯本来就排斥外来之魂,更何况是帝君的身体,但如果帝君也是……”
“神君敏锐,我自愧不如。”帝君打断了他,脸色瞧着已经冷了下来。
“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此言已经语带威胁了。
裴玚却直接挑明:“那帝君为何不放我离开?”
“神君莫不是忘了,千年前本座为何会被夺舍?”帝君摩挲着手指:“说本座睚眦必报,倒也是实话。”
“但我神职在身,帝君难道不怕再惹事端?”裴玚丝毫不惧。
“神君莫不是还以为自己是诸神之战中的那把利剑?”帝君看着他:“连区区一个花使都能逼的你山穷水尽,本座此时好言相劝,你莫要不识抬举。”
“若我偏要走,今日帝君也要强留?”裴玚面色不变,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讽刺。
北太帝君没有说话,他的意思很明确。
于是裴玚叹了一口气:“帝君之位三千年一任,既然帝君不讲情面,那只好由本君来提前换任了!”
“大言不惭!”帝君不以为意,直到裴玚手中出现一柄长剑,他的脸色才认真了起来。
这把剑通体呈现出混元的意蕴,流转着月白色的光华。锋锐的剑气即使剑身不动,也将周围的空间割裂出一道一道的小小裂痕。
这是一把绝世的好剑,也是一把顶尖的凶器。
裴玚握住这剑柄后气息仿佛消散在了天地间,如果闭上眼就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相比起二女的大开大合,裴玚执剑显得如风般轻灵却又有山岳般的厚重。
剑尖一点,就破开了周围所有空间,诡异的必然落在无数个交错的节点上。
帝君眼神毒辣,他知道这一剑无论如何他也避不开,于是将全身法力都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扇防御,选择硬抗裴玚这一击。
剑光袭面,他才惊觉威力远比他想象的更强,于是他情急之下将防御叠加至一点,才算是抵挡住了。等到他略微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击,其实已经穿透了他的防御,他的眉心被划破了一道,此时慢慢渗出了一颗血珠。
他面上不显,实则暗暗心惊,知道裴玚此刻仙力运转艰涩,却还是能有如此能耐,倒真是他先前看轻了。
帝君用来抵抗的法力反震开了裴玚,浩渺的法力冲击在他身上,裴玚顺势而退,卸掉了大半力道,但落地时还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他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容乐观。
“凭借这一击,你无愧神君之名。”帝君的神色带上了敬意,“倒是本座先前言辞不当,只是还不够,做到此种地步,你还是脱不了身。”
“虽然曼珠沙华没有发觉,我倒是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裴玚控制不住笑的很放肆,他舌尖一勾,舔舐去嘴角的血渍,眼睛里神采奕奕,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不顾后果的疯狂和大胆,心思在眼波中流转,显得格外勾人,占据主动后就步步紧逼:
“刚刚‘帝君’是换了另一位吧……”
“这一位,身上可是带着天谴啊!”
“我刚刚就在想,为什么帝君刚刚觉得曼殊沙华所言可笑呢?”
“当年冥王之死,帝君或许真的没有冷眼旁观……”
裴玚语气轻柔,但每一个字落下都直击要害,他看着北太帝君的脸色越来越冰冷,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因为帝君亲手杀了他!”
“弑神可是大罪,你自然背负了天谴!”
“怪不得萧九如当年执意出手,天谴加身,你竟然没有被直接抹杀,想来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瞒过天道。”
“夺舍也是顺水推舟吧?不然被忘川水滋养的你,怎么可能被彼岸花使占据身体千年。”
“虽然不知道你如何隐瞒,但如今这道印记已经消散十之**,你利用彼岸花做了什么,是吧?”
虽然是疑问句,裴玚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帝君沉默半晌,终于看着裴玚无奈的一笑:“神君为何一定要看个明白呢?”
“本座已经说了,知道的太多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再掩饰杀意,铺天盖地的法力朝裴玚而去,但裴玚反而收回了手中长剑,他已经驾驭不了这柄剑了。
眼看裴玚就是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法术到了他的面前也没有任何抵抗,帝君刚刚眯起眼觉得奇怪,却骇然发现自己的法力和自己失去了联系。
那些法力张牙舞爪的杀到裴玚面前,来势汹汹的狂风吹的裴玚睁不开眼,但快要碰到他的衣角时又收敛了攻势,甚至有些温柔的缓缓凝成了一道光影,挺拔而修长,面如冠玉。
裴玚抹了一把脸,看清光影的面容,晃神了一下,下意识攥住了指尖。
虽然知道眼前只是虚影,他还是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啊……”
“……萧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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