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花神第三次见云淮向自己颔首示意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拉住了跟在后面的白术。
“你们家主神是不是病傻了?”他有些不可思议,“以前也不这样啊?”
之前见面连招呼都很少打。
白术笑了笑,温声道:“这个……下官也不知情。”
听到如此回答,花神啧啧两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看你家主神这模样,就跟看小姑娘怀春似的,你得多注意点。”
白术微笑颔首。
正说着文神来了重决殿,见白术站在殿门口,肃声道:“财神在不在里面?”
白术连忙恭敬行礼,道:“在的。不知文神殿下有何要事?”
花神道:“你一天天老烦云淮做什么?还嫌他不够忙?”
文神睨了一眼,冷哼一声,摸了摸胡子什么也没说,昂首进了殿。
花神道:“嘿——这老头。脾气真大。”
白术道:“文神殿下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上次我埋怨他总是为舒子明说话,惹了他不高兴。”花神翻了个白眼,“这次估计又是为了舒子明来的。”
白术跟在云淮身边多年,对文神此举向来是见怪不怪,不免劝道:“这舒子明是文神部下之子,文神照顾他多些也是正常,殿下还是少说两句,莫伤了两殿和气。”
“两殿和气?”花神道,“我的花又不是靠文神殿的笔杆子写出来的,凭什么要在意?”
白术:……说的也是。
此时此刻,重决殿内。
云淮正拿着一本公文看着,抬眼便见文神急匆匆进来。
“敢问财神殿下,”文神上来就是一句质问,“为何要派舒子明去调查步冥国祭孽一案?”
云淮闻言轻蹙眉头,放下公文道:“怎么,他不能去?”
“当然不能去,”文神道,“祭孽乃上古恶源,直到现在依旧未除净,更何况是最先爆发的步冥国?舒子明法力不高,又无人庇护,让他调查此事岂不是让他去送死?”
“文神实在多虑,”云淮道,“我既做此决策,便不会让他送死。”
文神依旧坚定:“不行,无论如何,舒子明就是不能去。”
“文神糊涂了,”云淮重重放下公文,面色淡淡,“步冥国是财神殿之属国,舒子明是本尊部下。本尊如何安排,轮不到您操心。”
文僧见他开始自称本尊,知道他是生了气,心中千回百转,忽而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我对舒子明的照顾,可我也是没办法。”
“他父亲当年身为我的部下,为我而死。子明身为他的儿子,我自要尽心照顾。”
文神闭了眼,躬身求情道:“如果他不得不去,还请财神多派几个神官,与他一起吧。”
见他求情至此,态度恳切。云淮不禁垂眸,手按在公文上沉默片刻,沉声道:“我会安排。”
文神一听,面上露出喜色:“如此甚好,多谢财神体恤!”
说到这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可不可以在之中派一个迟暮?”
“迟暮?”云淮疑惑道,“文神何意?”
“常听旁人提起,迟暮神官在听海国屡屡立功,智慧非凡。”文神道,“若是能派他助舒子明,我会放心许多。”
智慧非凡……
云淮不禁想到了那夜迟暮傻头傻脑为自己挖坑的场景。
见他犹豫,文神试探道:“怎么……财神是不愿意?”
“不是,”云淮立马正色,“既是文神所求,我会安排他去。”
文神施施然一礼:“那就多谢财神了。”
云淮站起回礼。
呆在美人山中的迟暮此刻猛然打了个喷嚏。
昭匀正巧提着打来的野山鸡进来,见状道:“哟,谁想你了?”
迟暮扯了扯嘴角,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云淮还有那五十年卖身契。
昭匀举起手上的野鸡,道:“我打了只野鸡,等今晚做个菜,咱们明天就可以动身去听海了。”
虽然没了俸禄,但还有官职,公事还是要办的。
……可真的没动力。
迟暮一想到自己未来的五十年一穷二白,就恨不得把那晚醉酒手欠的自己打死。
他趴在桌子上,支着下巴随意道:“昭匀,我想了几日,我不打算干了。”
正在拔毛的昭匀手一顿,侧首道:“为何?”
“我混了三百年都没混出头,”迟暮掰着手指头道,“现在又背了五十年的债。我觉得我非常失败。”
昭匀不免狐疑:“失败吗?我见你之前对自己挺自信的啊?”
“……那是之前,”迟暮道,“现在没有了。”
“你若不干了,债怎么办?”
“但现在继续干,我什么都没有。”迟暮摊手道,“若是辞官,还能去别的地方谋生路,早点把债还上。”
昭匀认真思索一会,点点头:“你说的有点道理。”
他接着拔毛,道:“无所谓,你去哪我去哪。咱俩就是生死相随的兄弟。”
迟暮道:“我想去阴界混。”
“……”昭匀道,“那你自己一个人去吧。”
迟暮撇嘴:“你刚才还说要与我生死相随。”
昭匀不以为然:“妖怪的话,向来是中听不中用的。”
迟暮忍不住一笑,随即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待昭匀处理好野鸡,准备架火烧水,便听他来了一句:“袁夫人死了。”
“……袁夫人?”
昭匀听着只觉得万分熟悉,然后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道:“你说那个王媚?”
迟暮点点头,声音低了下去:“就是她。”
就是她啊。
昭匀呆愣一会,没出声,低着头继续架火。
室内又陷入了许久的安静。
迟暮将眼前信件轻轻拿起,里面是阴界那边给的消息,说的是袁涛之妻王媚含恨自尽,账目需记下批注。
他提起朱笔,只觉得这笔有千斤之重,写在纸上渗着鲜红的血,载着他人的黄粱一梦。
***
辞呈写好的那一日,迟暮收到了来自财神殿的调遣信。
字迹很熟悉,云淮亲笔,大概内容是让迟暮暂离听海国,前往步冥国协助舒子明调查祭孽一案。
迟暮将辞呈和调遣信并排一处,坐着发愣。
直到昭匀过来找他聊天,看到桌上的两份信,怔愣片刻,道:“什么情况?天庭那边来信了?”
迟暮点点头,道:“我正准备今日将辞呈递上,没想到却来了这么一遭。”
“这有什么?”昭匀嗤了一声,拿过那份调遣信就要撕了,“我看不如撕了,再将辞呈递上去,打那冷脸木头一个措手不及。”
“哎——”迟暮慌忙从他手里夺过信件,“这可如何使得!”
“怕什么?都要辞官的人了,还怕人家主神给你找麻烦?”昭匀见状十分不满,“依我看,就是你平日太过谨慎听话,才让别人对你毫不客气,说使唤你跑腿办事就使唤。”
“……毕竟还没有辞官,”迟暮想到那日自己对云淮的承诺,有些犹豫,“还是要办好吩咐的差事。”
昭匀更加惊讶,道:“你别想告诉我,你要反悔?”
“当然不是,”迟暮连声否认,“我只是想着……善始善终。”
昭匀闻言不免扶额,询问道:“万一做完这一件,还有下一件等着你,你该怎么办?继续秉持着善始善终的念头?那你到底还要不要辞官了?”
“辞,我肯定辞。”迟暮揉揉眉心,“我一定会辞的。”
昭匀皱眉,拿出一枚铜钱置于手背,道:“既然你如此纠结,那我就按老套的方法帮你一把。”
“一枚铜钱,若抛正面,你必须辞官。若抛方面,你就把这件事办完了再说。”
迟暮道:“行。就这样办。”
昭匀用力一抛,随即将铜钱握在右手里。
他用左手燃起火焰,嘱咐迟暮道:“把你的两封信拿过来。”
迟暮犹豫一会,照着话做了,却下意识地把调遣信拿的稍稍远一点
“结果是什么?”
昭匀张开手心,铜钱正面赫然列于其上。
迟暮忽而露出失落神色,低声道:“这样。”
他将调遣信递到火焰前,正准备烧掉时,昭匀却手一抬,将那份辞呈烧了。
“你这是做什么?”迟暮神色一变。
昭匀面色不改:“替你做了心里的选择而已。”
迟暮微敛眼眸。
“既如此,那便再做完这一件事。”昭匀道,“下一次你总不会再犹豫了。”
迟暮低声道,似乎是向昭匀许诺,又似乎是向自己许诺:“没错,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我一定会辞官的。”
昭匀见他如此,无奈摇头。
“走吧,启程吧,去步冥。”他道。
“你又要和我一起去?”迟暮道,“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不好吗?”
“话虽如此,但此去是给天庭做事。”
迟暮道:“你身为阴界之妖,何至于此?”
昭匀闻言斜睨一眼:“谁让我交了一个神官朋友?”
“那也……”
“好了,”昭匀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前几次你遇到困难,我总不在你身边,这一次,就让我与你同去吧。”
这般言论,倒让迟暮无话可说,只好随他。
不过也奇怪,话虽听着简单刻板,但怎么就让人心生暖意呢?
感谢大家的支持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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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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