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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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饭点,但炸肉店里依旧坐满了客人。
乔溪找了一处靠墙的,没什么人的位置坐了下来。
穿着统一服装的服务员递来了菜单,从腰间摸出一支笔来,“美女吃些什么?”
乔溪垂眸打量着菜单。
菜单上的品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一些猪肉牛肉。
乔溪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坐都坐下了,仍旧是随意点了两三种。
“您稍等片刻,马上就好。”服务员的笔尖动得飞快,不知又从哪里摸出来一块牌子,立在了乔溪的桌上。
七号。
乔溪的视线落在那个黑色加粗的七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下。
乔溪摸出手机,解锁,常年收不到消息的聊天软件竟是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有乔嘉泽的,也有赵析木的。
乔溪划开了赵析木的对话框。
【郑光已经醒了,也把事情全都交代了。】
乔溪睫毛轻颤,明白过来,那个半死不活的平头男的名字就是郑光。
【他说是在渝城后山遇到的一窝驳兽,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没见过的野味,想着回去打打牙祭。】
乔溪的指腹按在屏幕上方,微微泛白。
赵析木的消息很快又传了进来。
【郑光还说,他并不知道什么驳兽占据身体的事儿,一切都是误打误撞。】
误打误撞,乔溪眨了眨眼,轻哼了一声。
“您的餐齐了,请慢用。”服务员将托盘上的东西一一放到了乔溪面前,乔溪摸出一双一次性筷子,相互摩挲着。
【乔队说这里面一定还有猫腻,只是当务之急是将渝城外的山脉全部探查一遍。】
【乔队说,已经几十年不曾有过异兽从山里跑出来的事儿了。无论如何,不能掉以轻心。】
乔溪夹起一块炸肉放入了口中。
轻轻一咬,就是满口肉香。
只是肉香之后,却又有一股淡淡的腥臭。
乔溪微微皱眉,侧头吐掉了口中的残渣,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乔嘉泽的电话。
乔溪任由手机震动了好一会儿,才接通了电话。
“小溪,我给你发的消息看到了吗?”乔嘉泽的声音急匆匆的,带了些喘,好像正忙着做什么。
“我们要把渝城外的所有山探查一遍,在这之前要去知会老爷子一声,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去一趟吗?”
“我不去。”乔溪握着电话,贴在耳朵上,避开人离开了炸肉店。
而她点的餐食纹丝不动地留在了桌上。
“既然驳兽的事告一段落了,那我要去找那些活过来的花灯。”乔溪站在炸串店的匾额下方,微微眯起眼。
“也行。”乔嘉泽那头的声音忽远忽近,“你毕竟刚刚下山,倒也没什么回去的必要。”
乔溪嗯了一声,电话两头都安静下来。
就在乔溪准备挂断电话时,乔嘉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像是找到了一处僻静地,声音变得清晰不少。
“小溪,我之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乔嘉泽轻声道,“是我胡说八道,口不择言。”
“等事情忙完了,我在找你赔礼道歉。”
“小溪,别怪哥哥了。”
乔溪没说话,她的视线被马路对面的人所吸引。
是沈鹭。
沈鹭的个子很高,穿着一件白色的卫衣,黑发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红。
他正靠着对面的电线杆子站着,一双腿微微弯起,头侧偏着,嘴里叼着一支烟。
沈鹭也看见了乔溪。
他从兜里摸出了圆滚滚的小白鸟,对着乔溪晃了晃。
乔溪有些恍然,这才记起,自己把小白鸟留在了沈鹭身边,以防他身上的祟气过甚。
也许是见乔溪站在对面久久不动,沈鹭灭了烟,将烟头丢进了垃圾桶里,才抬脚朝着乔溪走了过来。
立在沈鹭掌心的小白鸟也看到了自己的主人,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和一身炸毛跳东又跳西。
“记得带些最新的戏曲碟子上山去,阿爷最爱听这些。”乔溪垂眸道。
电话那头的乔嘉泽忙不迭道,“好,记下了,那回见。”
乔溪没有说话,只是在沉默片刻后挂断了电话。
乔嘉泽看着挂断的电话微微出神,直到有人探出头来,“乔队,都收拾好了。”
乔嘉泽这才收回了所有外泄的情绪,看向等在门口的人,正色道,“那通知大家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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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鹭抬头看了眼郑记炸肉的招牌,“这家炸肉在渝城很有名。”
小白鸟从他掌心跳回了乔溪的肩头,单脚立着,歪着脑袋细细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乔溪伸出一根指头,按了按小白鸟的脑袋。
“你可以回去和你爷爷说,死人的事儿和花灯无关。”乔溪没看沈鹭,“让他可以放心了,不用担心会有怨魂来索命。”
沈鹭微微一滞,他知道面前的人对自己的爷爷颇有不满,可自己却也没什么可以辩驳的。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鹭才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走吧,接下来要去哪里?”沈鹭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爷爷交代了我要好好照顾你,在所有事情都结束前,我就是你的司机。”
沈鹭的那辆明黄色的车分外惹眼。
乔溪不过抬头一晃荡,就看到了那辆看着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车。
她抬脚,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沈鹭跟在乔溪的身后。
知道乔溪停在车旁,沈鹭才听到乔溪的声音。
“先去看一眼活下来的司机。”乔溪垂眸看向自己月牙形的指甲,“然后我想要去见一见,死去那个人的家人。”
司机在一处私人疗养院休养。
他没受什么大伤,可是精神上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样,整天把自己关在病房里,一旦见到外人便会发疯。
妖异局和警局的人一起守在疗养院。
见沈鹭领着乔溪来了,叫两个人填了张表格就放人进了疗养院。
沈鹭的字是行草,透出一个不羁来。
他伸手托着下巴,看着乔溪一字一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沈鹭突然笑了起来。
先是扬起唇无声的笑,而后变成断断续续的小声笑。
乔溪抬头狠狠瞪了沈鹭一眼。
沈鹭却是丝毫不觉得什么。
正是这一眼,才让沈鹭觉得,乔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打交道的这些天里,乔溪虽然生得面嫩,却是行事里端着沉稳。
她很厉害。即便沈鹭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门外汉,他也知道,乔溪很厉害,是同她长相年纪不相符的厉害。
正是因为这样的厉害,乔溪从来都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可现在,乔溪的情绪却让沈鹭无端觉得亲近。
乔溪的脸颊染上一抹淡淡的,不仔细瞧都瞧不出来的红。
沈鹭收了笑,他咳嗽两声,小声却十分真挚道,“很好看。”
并不是诓乔溪。
乔溪写字的时候虽郑重其事得像是个小学生,可字确实娟秀端正,十分好看。
乔溪脸上的羞恼少了两分,她又瞪了沈鹭一眼,抬脚往走廊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疗养院里是满目的白。
白得瘆人的墙,纯白的窗帘,就连花园里种着的花都是白色的。一簇一簇堆在一起,几乎要填满人的眼睛。
还不等乔溪他们走近司机住的房间,便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医生护士模样的人急匆匆地经过乔溪,朝着最里面的屋子而去。
乔溪停下了步子。
最里面的那间房,房门开了又关。
一个扎着头发,穿着淡灰色毛衣的女人,捂着嘴从门里走了出来。她的另一只手揽着一个小姑娘的肩膀。
小姑娘扎着羊角辫,探头探脑地,像是想要看清屋子里的情景。
而那个女人却是伸手掩住了她的眼睛。
“应该是那个司机又犯病了。”沈鹭开口道,“听说自从那晚后,那个司机便时不时出现幻觉,总说旁人都已经死了,变成鬼要害他。”
“住进来的这几天,已经自残好多回了。”
耳边的惨叫声渐渐歇了下去。
乔溪停在了小女孩面前。
穿着灰色毛衣的女人已经松开了盖着小女孩眼睛的手,她一双眼睛凹陷着,显然这些天都没有好好睡过觉。
嘴唇上的死皮泛白翘起。女人看向乔溪,嘴唇轻轻颤动着,却说不出旁的话来。
“我们是沈氏的员工,来看看你们。”沈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支票。他捏着支票一角,递到了那个女人眼前。
女人微微垂眼,视线落在了那张薄薄的支票上。
她没动,反倒是一直站着的小女孩突然伸手推了沈鹭一把。
“我们不要你们的钱。”小女孩声音稚嫩,带着哭腔,“都是给你们拉货爸爸才会出事!我什么也不要,只要我爸爸!”
“囡囡乖。”女人拦住了小女孩,她的眼睛里满是疲惫。
只见那个女人伸手接过了支票,“他现在不认人,你们见到他也不一定能问出什么。”
小女孩虽然被女人拦住了,却仍旧恶狠狠地瞪着沈鹭。
乔溪缓缓蹲下了身子,挡住了小女孩带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恨意的目光。
“姐姐很厉害的。”乔溪动了动手,再摊开时,方才空无一物的掌心里躺着一颗糖果。
“姐姐能让你的爸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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