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个世界一直很糟糕很糟糕，只不过是因为，我们身为一个人，太擅长欺骗自己、说服自己，把暴力当成习以为常，把施暴当成玩笑——”
“但是最后，只有当血液亲眼在他们眼前流下，当生命亲眼在他们面前消逝，他们才会感到恐惧。”
“因为过去积攒着的痛苦，积攒着的业债，现在来敲门了。”
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记忆中，林晴冠看到电视上的人物这样说道，那是什么时候的电影？或者电视剧？还是可笑的综艺？他已经记不得了。
小少爷只记得，当初的自己立下“誓言”，用过于稚嫩的声音说出，“不会成为那样恶心的罪人”，这样一段轻飘飘的话。
然而，几句无足轻重的话语，改变不了任何如今的事实，自己亲手背上的过去已经将尖刀刺进了胸口，捅穿了自己肮脏的心脏。
“要学会无私，要学会先为别人，然后才能看到自己。”
“作为一个普通人，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只有足够善良无私，才可以创造出各种各样的“奇迹”——”
哪怕要伤害自己。
记忆这样说道，过去塑造出“林晴冠”的无数个“曾经”，在他的耳边重复低语着父母的教导，重复鞭挞着已经污浊的灵魂。
如果那些记忆，塑造成了如今的“林晴冠”，那么给予自己这些回忆的家人……是不是也可以称不上合格？
问题的答案，小少爷不太明白，一直到他上了小学，这个问题也没有得到解答。
他只知道，父母所给予的过量的“爱”，不会害了自己，更不会在某一天提着利器箭矢，绞碎自己的灵魂。
世界一直在运转，没有因为少年的疑虑而停下，渐渐的，少年在“学校”这个小小的团体中逐渐有了一席之地，成为了班级中最受欢迎的“白羊”。
岁月是拥有痕迹的，不管过去多久，那些痛彻心扉的刻痕也会留在这间教室里，无论是桌子上的血迹，还是黑板上的粉笔字：
哪个女生又胖了，就把零食袋塞进她的抽屉里，反正她看上去就是这种人；哪个男生家里破产了，那消失的班费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哪个男生和班花走的近了，癞蛤蟆吃不了天鹅肉，肯定是用钱买来的关系，多下贱，恶心至极；有人的铅笔盒被偷了，那没有家长的孩子就是最好的替罪羔羊——
反正……哈，反正只是开玩笑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其他人都在这样做，也没有哪个“英雄”站出来，所以说一两句话而已，这算得了什么？
“不要替黑羊发声，这是在羊群中生存的守则。”
这样的想法，逐渐在少年的脑海中根深蒂固，从刚开始的无从适从，试图反抗，到最后选择明哲保身，并一次次告诉自己，这才是正确的——
看看，也就大概一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就像小白鼠到新笼子的时候先会吵闹，但只要时间够长，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黑羊效应”。
指的是在人群之中，一个人被一群人霸凌，但其他的人却熟视无睹，不愿去为他们做些什么的奇怪现象。
黑色的羊毛因为不能像白色羊毛一样染成各种各样的颜色，于是被“屠夫”认定为市场价值低，从而不被待见——
那现在呢？
现在的林晴冠，已经习惯了成为扮演“白羊”的演员，不……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伤害太过“无足轻重”，所以过去的“林晴冠”才会将浓重的恶意，当成无聊的玩笑。
哈，原来，不知道从那时候开始……自己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角色，就和那些口中慷他人之慨的“圣母婊”一样……
而这样恶心的我自己，又有什么方法可以得到救赎？
问题的答案……自己不是已经心知肚明了吗？
轻飘飘的“对不起”也好，包装精美的礼物也好，不管用什么方法去补偿、给予，自己曾造成的伤害永远没有办法更改或消抹。
逃避没有用，即便口中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我不是白羊”的话，过去依旧会爬上自己的背脊，啃食自己肮脏的血液与肉：
“镜灵……先生，他们不可能拥有一个好结局，对么？”
街角的黑网吧里头，林晴冠看着眼前那其乐融融的两人，嘴上虽然说着，但迈出的脚步犹豫许久，最后却选择了后退。
这一幕虽然不算耀眼，也不算温暖，但他就是不愿意去打破，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在诉说着什么，但归根结底，也只是“希望时间定格于这一瞬”。
回看林晴冠的身旁，被提到的“镜灵先生”没有应答，他蹲下身，一手夹着自己过长的白色长发，另一只手试图捞起在不明液体里的“照片”。
细碎的灰烬已然与脏污的黑水融合，不管怎么去捞、怎么去抓，也没有办法将其复原成原来的模样：
“我保证过，这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个最好的结局，毕竟……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晴冠。”
白衣少年看着自己掌心中的点点灰黑，一边说着，一边又握紧了拳头，任由带有腥臭味道的液体从指缝里流出。
不合时宜的饥饿声响打破了这逐渐走向僵硬的气氛，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移向周柒陌，只不过桃覆的目光，看上去却意外的平静。
下一秒，只见那个不过才比桃覆大了两三岁的店员先生下意识地捂住嘴，过于饥饿导致的无力已经让他差点站不住脚。
可是干呕了半天，却只有几滴酸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至于其余的液体则全都被周柒陌尽数咽下：
“消息你已经收到了……对吧。”
少年的脚步摇摇晃晃，最后还是靠着不过自己半身高的桌台才勉强地站稳，但他瘦弱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的骨架吹散：
“创造世界的神……祂肯定是慈悲而伟大的，祂在每一个人、每一条因果线中穿行，给无数生命带来了他们能认为的美好结局。”
周柒陌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重复了一遍先前在电脑上打出的话语，他伸出手，把全身力气都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绕过桃覆的耳后，像是在抚摸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一根棕褐色的羽毛，便随着周柒陌收回的手躺在他的掌心里，就像是神奇的魔术一样。
“但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是那么糟糕？柒陌哥。”
电竞椅上的孩子补齐了后半句，他看着那从自己身上取下的羽毛，张开的嘴卡在一般，最后又把那些想说的话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椅子一转，在场唯一的小学生勾起嘴角，紧接着便是一阵轻快的键盘敲击声，没过多久，屏幕上便出现了一句简单的话：
“我是怪物，对么？”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敢或是愿意去回答，周柒陌自然也不例外，他只是把手中的羽毛紧紧握住，接着又摇了摇头，像是在作答，又像是在回绝。
这个答案，想必在桃覆同志的过去里也一定听了或是见了不少遍，他张开围在自己耳后的羽翼，就像展翅高飞的鸟儿一样，看上去充斥着异样的美。
这是一对麻雀的翅膀，看上去又瘦又小，还带着点点黑斑，与本就体型娇小的桃覆同志来说还算相称：
“可以请你杀了我吗？白羊先生。”
少年那轻快的语调，与口中所道出的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将双手离开键盘，又抱着那瓶白桃气泡水站起身，看上去似乎平静到了一种“无欲无求”的地步。
而这番“无欲无求”的发言，也显然无法打动学会了一直扮演“白羊”角色的周柒陌，少年面无表情地退后几步，许久，才又一次开口：
“只有这种方法？”
“世界很大，世界很大啊……柒陌，但是即便世界再大，也没有任何地方拥有真正的“和平”，可以制止暴力的……只有暴力。”
教导的时间结束，周柒陌无言以对，但是不知为何，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同时笼罩在自己与林晴冠的脑海中。
这场夜宵吃的太久了，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吃了快一个小时了，没有啤酒和无聊的应酬，那些“不良少年”也应该回来了——
“你做了什么？”
身体先意识一步，当周柒陌回过神来时，他的双手已经拽住了桃覆的衣领，将其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塑料瓶掉到地上，还没有喝完的气泡水洒落一地，白桃香精的甜腻气味逐渐攀升，看着对方依旧平静的面容，周柒陌突然感觉一阵无力——
“柒陌哥不是也知道吗？关于我的事情……关于那些，曾经在这里留下痕迹的人，曾经做过什么？所以……”
尚且稚嫩的声音伴着指尖的温度，一点一点地亲吻周柒陌逐渐冰冷的双手，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涌入了自己的身体。
那是几乎可以将自己撕裂的疼痛，那是无数黑夜凝聚于一起的“恶意”，那是……属于“桃覆”这个存在的“记忆”。
不过很显然，这里头还有两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相较于看着周柒陌倒地，开始感觉毛骨悚然的林晴冠，镜灵先生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类人生物明显镇静了很多：
“好了，现在我们有两种选择——晴冠？”
“我滴个太岁老天爷啊……这得是干了什么才会晕过去……”
“咳咳，晴冠——可不可以听我说话——”
“沙特冒死！我研究研究……”
呃……事实证明，不怕遇上神对手，就怕遇上猪队友，而现在的林晴冠啊，看上去无疑属于后者。
而且……你的英语老师会哭着砸你家房门的知道吗！
镜灵看着这家伙研究倒地的周柒陌，研究地那叫一个“不亦乐乎”，一个没有忍住翻了个白眼，不禁捂住了脑袋，如此说道：
“放心，这孩子没有事，现在，要去看看桃覆同志的记忆么？”
“放心放心，我再照顾一会儿，马上跟上来，咱可是自己生活的主角，莫得问题。”
很明显，这一次，林晴冠没有顺从镜灵先生的话。
在一番生拉硬拽无果之后，某个类人生物便“心灰意冷”地划开一个“黑门”，丢下一句“记得跟上来”，留着林晴冠一个人走了——
毕竟他要看看，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蠢货”会不会在那地方等着自己，还有自己带来的小少爷。
“OK……呼……”
而见“碍事”的同伴终于离开，林晴冠不由得松了口气，接着在下一秒，红色的线条从倒在地上的周柒陌身上蔓延而出，割裂了这片不算巨大的空间：
“放心，我们……不，我一定会救你们……不会再成为下一个白羊。”
白羊何时会出手相救？在红线涌入身体之前，林晴冠已经得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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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2?饥饿?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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