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4?血争诗?87

我曾经有过一个家。

一个温暖的、不算贫瘠,但也称不上家境优异的家,父母整日整日地为了家庭奔波,但一定会抽出时间,陪我吃上一顿晚饭。

那时候,我记得父亲啊,会找出一瓶开过封的廉价红酒,给自己倒上刚好铺满高脚杯杯底的量,打算小酌一番。

而母亲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从而和父亲大吵一架,她会往自己做的提拉米苏里加上满满的奶油奶酪,烤好的手指饼干粘上数量吓人的咖啡酒——

不过,嘿嘿,妈妈虽然偶尔会搞这样的恶作剧,但我是个山猪舌头,也品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我只知道,那份提拉米苏特别、特——别——好吃。

当任琳女士找上门的时候,我其实有些惊讶,毕竟这位高层人士,这样英姿飒爽的女性,我只在电视上见过,只不过我也没想到,她的一只眼睛上居然蒙着纱布。

那天她与我的父母聊了很长时间,长到提拉米苏被我偷吃了近一半,长到我的作业也写完了一部分,甚至我还找保安叔叔完成了背诵,他的字不如爸妈好看……

一直到电视里的肥皂剧快要播完,房间里终于传出了爸爸的哭泣声,妈妈则一脸憔悴地把任琳女士送到了门口,一路上什么都没有说。

大家都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我很清楚,爸爸只有在提到我的时候,才会哭的像个小孩子,因为我的病……

但是,我也知道,他绝对不会因为我,而伤心多久啦,因为爸爸也知道,眼泪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他宁愿用自己的双手为我创造一份奇迹,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啊啊,话又扯远了,总之,很高兴您愿意记住我们,可以再听我讲讲话吗?

如果您愿意,真的太好啦,那么,我就继续说啦。

在任琳女士走后没过多久,我的母亲就离世了,当然,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因果关系,妈妈只是在工作的时候分了心,从高处摔进了滚烫的铁水里……

她的头发被尽数烧成灰烬,她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她的骨架也因为重力的关系,硬是摔碎了几根。

您应该……我是说,应该很难想象吧,就是,在好不容易从铁水里捞出来的时候,我看到的,只是剩下的一些残渣,残渣!

我甚至连看到她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获得,也许您会觉得,这一切听上去太过于戏剧化,但这是切切实实,发生在我身边的“死亡”——

而见证这样的死亡,我是第一次,但它也绝对不会是我见证的最后一次。

我和父亲回到家时,空荡荡的房子里还亮着灯,妈妈昨晚做好的提拉米苏,我们三人还没有吃完。

她藏在电视机下抽屉里的私房钱,还没有被本人花出去,就去到了父亲的手里,换到了一块还算不错的墓地,还有一个像母亲一样精致的骨灰盒。

“爸,为什么你不哭了?”

看着用双手抚摸婚纱照的父亲,我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开口向他问道。

可能是因为我太过于“童言无忌”,也可能,他也察觉到了,我这个第一次做孩子的人,对于母亲依旧没能消退的依恋,父亲没有说话。

那个过去一直喜欢哭泣,然后在哭泣过后继续站起来的人,现在已经将“流泪”这个过程吞入腹中。

他只是用自己布满铅笔痕迹与几个小茧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脑袋,他的手是那么瘦啊,几乎瘦到了让人觉得病态的程度,而就是这样纤细的人……

就是这样、这样纤细的人,现在又要硬逼着自己不哭,硬逼着自己开始坚强,因为他现在,也有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可以与自己相濡以沫、互相扶持着走过下半生的人已经消亡,即便他生来为人也不过是第一次做父亲,没有模板参考、没有长辈指路,更没有旅伴依靠——

那么他只能这样……只能这样跌跌撞撞地前进,跌跌撞撞地带着感受不到疼痛的我,在人生的长路摸索:

“因为爸爸是你的父亲啊。”

我听见男人这样说着,抱住了总是包扎着纱布与创可贴的我,他甚至不敢用力,不敢将我紧紧抱住,因为感受不到疼痛的人,脆弱的仿佛一张白纸。

我原本以为,在悲剧的连锁中,命运至少会让我再多感受一些温存的幸福,因为就像因果论说的那样嘛,只要承受了相应的苦难,那也可能获得短暂的幸福——

也许一年,也许半年、也许……只是短短的一个月,可以让我去为自己疗伤,或者可以让父亲从阴影中走出来,我不奢求可以获得像过去一样平凡的幸福——

可是、可是至少,让我“普通的幸运”再消失的慢一点啊……至少我也不想要在这样的生活中,渐渐地把自己本来拥有的东西给弄丢了啊!

晴冠先生应该想问问吧,我到底经历了什么,而我的父亲经历了什么,听好了……听好了,这是对于我而言的现实生活,我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上帝关门开窗”的言论。

您也许想对我说,不管怎么样,至少人要心向光明,哈哈……那您可以回答我吗?回答我那是什么狗屁光明?

我们过去经历的一切,难道就是为了甚至可能连存在都是未知数的美梦?凭什么我们只是天生与别人不一样,就要被迫承受“绳挑细处断”的命运?

回答我啊林晴冠……你回答我啊!不是说要记住我们的故事吗?不是说自己会解决这些东西吗!一个几岁不到的混蛋崽子有什么资格——

“很疼吗?”

废墟的沙土上,林晴冠只是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人,手上记录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老实说,眼前的东西如果说是“人”,那可能小少爷对于“人”的定义,还是太过于宽泛了些。

那不过只是一群粘稠的、虚幻的、不可名状的物体,能勉勉强强地看出半个不完整的人形:

“先生,或者女士,很抱歉我只能用这样的语气对您说话,在此,请允许我向您致以歉意。”

“但是,哈,我必须承认,我从来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我从来……都没有想要让你们在这个现世活下去。”

手中的笔尖被收起,又重新戴回到少年头上,而这一次,可能是因为困倦,也可能是因为疲惫,他终于没有再露出笑容。

尚未成熟的男孩,别开自己逐渐染上橙红色的一点刘海,又用自己可以称得上空洞的双瞳看着眼前的“人”——

红线从他的背后蔓生而出,一根根,一缕缕,最终化为无数锐利的尖刺,染上了平静的白色火光:

“很抱歉,我一开始没有说出这些事的真相,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从一开始……从一开始到现在啊,就没有找到“拯救”你们的任何办法。”

“这即便在别人看来,是一种伪善,是一种没有意义的借口,但是啊……先生,或者女士,你知道这座城里,有多少人吗?”

眼前之“人”似乎是在恐惧,就像是从眼前这样的“疯子”身上,看到可以用“天真”去形容的残忍。

尖刺贯穿了黑影的四个角,又将其死死地定在地上,但火焰却没有把他烧毁,只是等待着主人的下一步——

“我的表哥跟我说过,空气中其实存在着不知名的造物,可以腐化已经没有躯壳的灵魂,我想您应该也不知道,从自己死去的那一刻,您就已经失去了……可以回到现世的资格。”

少年低声说着,他单膝跪地,指尖在影子的身体上来回滑动,聆听着这具身体中的哭泣、哀求,还有那直至死亡,都没能完成的遗憾。

在这么久的时间里,在自己都快忘记岁月定义的回忆里,林晴冠一遍一遍地用自己的灵魂、用自己身上的每一块皮肉,去记录下这些人的绝望——

“您敢说,自己只是这场战争的唯一受害者?您难道真的敢说自己比别人更惨?所以,哈哈……所以我的记录,对于您而言,就没有任何意义吗?”

“您知道有多少被腐化的同族同胞,他们甚至只能活在你们的记忆里,可能还是以敌人的身份,就这样死在你们的枪弹炮火下?回答我,战争的存活者,回答我——”

“您难道没有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将自己的苦难放上天平,与别人进行比较?”

纯白色的污浊火焰又一次燃起,在林晴冠的指挥下,它们在黑影上切割出两个字眼,两个简简单单的回答:

是,否。

即便过去了那么长时间,旁观者依旧还是那副少年的模样,即便看了那么多的痛苦,小少爷却依旧会对这些东西感到愤怒,感到痛苦:

“您真的认为,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记住你们的故事?您难道真的认为所有人都愿意就这样被我记录?”

“您经历过战争,又为什么会如此天真的觉得我所做的一切……是那么轻松?”

话音未落,林晴冠又走到桌前,伸手翻开自己的记录,那么多的人,多到一年两年的天数都没能将其记叙。

而到了如今,封入自己身体中的“记忆”,与自己灵魂相接的“痛苦”,恐怕已经将关于“林晴冠”的根基模糊:

“我不知道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当然……我现在也不屑于去猜了,我只希望您能记住现在的触感,记住我感受到的战争,记住我被你们唾弃的所谓圣母——”

“到底要背负多大的代价。”

拜托了,请让更多人看到吧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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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4?血争诗?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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