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是什么？是这样说的吗？很抱歉，我的z国话不太好……”
在男孩的记忆里，他曾经与一个穿着洋裙戴着遮阳帽的女孩相遇过。
那是在一条阴暗的小巷中，她朝自己伸出了手，那孩子的皮肤很黑，眼睛却小的可怜，一张樱桃小嘴说着蹩脚的、还有些一顿一顿的话语——
老实说，这样的初遇并不美好，但是他仍然记得，那灿烂的笑容可以说，在少年的人生中留下了惊鸿一瞥。
“方……殷，如果她没有骗我的话……是方殷……那个，可以问问你嘛？你的名字是什么？”
男孩的眼神带着几分警惕与怀疑，但是在对方过于殷切的眼神之下，他还是没忍住回答了女性的问题，紧接着，小家伙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衣服上沾满了污泥与灰尘。
“我，的名、字吗？我想想啊……”
黑人女孩牵起方殷的手，又装作一副沉思的模样，但是没过多久，她再一次露出了灿烂到有些滑稽的笑容：
“我的z、国名……字吗？白禄！我自己选的名字哦！白禄?贝斯特！希、望听上去不，会太奇怪……”
方殷先是一愣，而后又与“白禄”小姐一并笑出了声：
“哪有用外国的姓配z国的名字的！你很有意思嘛，白禄小姐，我们交个朋友怎么样？“朋友”，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对吗？”
即便方殷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教小孩子说话的幼儿园老师，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说话的速度，而这一举动……
这样明显的行为，好吧，还是让白禄小姐产生了那么一些，应该可以被称为“恼羞成怒”的情绪。
“喂！我……只是话说，的不好！我，不是傻子！不，是！”
“那么，贝斯特女士知道“白禄”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尴尬的沉默在持续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又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露出笑脸作为结束，于是，非常顺理成章的，方殷与白禄成为了朋友。
即便这样的初遇就像童话故事里所描写的那般美好，但是……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方殷，亲爱的，你要想清楚，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为了所以信仰安忏的民众们，为了已经牺牲的辞新……”
“她是我的女儿！她都为了我们的理想而死……你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已经成年的方殷看着白禄，当初对自己伸出手的黑人女孩，现在也已经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她还是那么漂亮，即便她不像别人所说的那么完美，但是这份心中所传来的悸动，这份心意……绝无半分虚假。
可是当妇女的声音，那个曾经把自己拉入另一个泥沼的女性，她的从耳朵里的小型对讲机里发出时，当自己想起过去所接受的种种教育后……
犹豫再三，最后方殷还是将藏于身后的玫瑰花扔进哗哗流淌的河流之中，在水面激起一朵不大不小的浪花。
“方——殷——快过来！你从来没有告诉我这里的日落这么漂亮！等等……这样听上去会不会感觉太老套了？”
来自外国的女孩倚在桥的旁边，兴奋地冲着方殷挥手，就好像她这是第一次见到夕阳一般。
“知道啦，亲爱的白禄小姐，不要那么急吼吼的，小心你以后找不着男朋友！不对……小心连女朋友都找不到！”
“方先生！你小心点以后别让咱抓到什么把柄……别让我给你点颜色看看！”
听着对方的话，贝斯特女士气乎乎地伸出拳头，摆出一副要揍人的样子，但是没有任何人留意到，这姑娘的另一只手把戒指的盒子放回了衣服口袋。
我喜欢他。
我喜欢她。
两个年轻人并肩走在被夕阳亲吻的大桥之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方殷却好像只能听见自己过大的心跳声一般。
但是他很清楚，唯有这份感情是绝不能说出口，不因世俗，也不因为其他什么特别的理由，仅仅只是……
“别了，我最重要的，最喜欢的女孩。”
“你说什么？”
“没有，傻姑娘，记得专心看路。”
“你叫谁傻姑娘呢！”
“你……”
“梦做够了吗？”
记录完所有曾经参与过这场“战争”之人的故事后，林晴冠终于又一次回到了那扇大门、那片漆黑一片的幻境之中。
虽然比想象中的要困难许多，但是……至少自己做到了，自己真真正正地，为了那些孩子们，点燃了长夜中的一点星火，至少这样……
这样做的话，自己应该就可以无愧于心了吧……
“果然、咳咳咳……咳，果然，还是有些，撑不住了……但是揽言，哥哥真的、真的做到了。”
小少爷咳嗽几声，接着又像是终于放松下来一般，整个身体便没有了力气，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就连话语都倾吐的无比困难。
“辛苦了，晴冠，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啊……你们兄弟两人，都喜欢这么乱来，一个抹去了自己的痕迹，一个记住了那么多人的痛苦……”
红色的短柄伞在空中撑开，而紧接着，先前与自己相见的单善先生，便这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他向林晴冠伸出了手，可即便如此，青年的脸上却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连伸出手这个动作都不是出自真心一般。
小少爷沉默几秒，不知为何，充满了上百人痛苦的眼泪溢出眼眶，又以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速度落下，但最后他还是勉强地露出笑容：
“都是一场梦，对吗？”
“童先生、汤老师、小昙小依、浮医和余刃，单善想说，他们……咳咳、他们都是假的，对吗？”
林晴冠拉住对方的手，连声音都带上了些哽咽：
“我也想告诉自己……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梦，把揽言救出来之后，在羽枝镜里头见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但是啊……我还是做不到，也许我会记不得柒生和柒陌他们怎么从屋顶上摔下去，我会不记得芷瑟小姐是怎么被顾娟小姐从阴暗的屋子拉出来，我会不记得禾甘女士做了些什么……甚至，甚至……”
一直逼迫着自己记住那些痛苦，一直强迫着自己不能哭泣，一直牺牲自己去承受自己本就不该经历的悲剧，到了现在，林晴冠已经连保持笑容都无法做到。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又延伸出污浊的红线支撑着自己站起，呼吸声也愈发急促、虚弱，到最后，甚至还带上了可以说撕心裂肺地咳嗽声。
“你会忘记这段历史，更有可能，这成为不了一段真正的历史，你想说这个吗？”
单善看向上空，那包含了无数可能性的黑色是如此令人着迷，又是如此令人恐惧：
“你喜欢黑色的天空吗？”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很喜欢这样的风景，事实上，我好像只看到过，这样的天空……”
听到对方的声音，林晴冠先是一愣，接着微微点了点头，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又连着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才把自己的悲伤情绪给塞了回去：
“什么样……我是说，在这个灵魂存在的世界里，什么样才能算活着……什么时候才算死了？”
“我听过一个老师说……死亡是一件很哲学的东西，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在灵魂还能轮回转生的世界里……记忆已经成了唯一一个衡量生命的东西，不是吗？”
小少爷说着，又试图站起身，想要伸出的手卡在原地，最后悄悄举向了天空：
“这是我们唯一可以为逝者做的事情啦。”
“但是你……你没有必要……”
“我没有必要活得这么累？我不用成为一个人肉记录器？”
林晴冠用手堵住了单善想要说出的话，又上前，轻轻握住了青年那过于瘦削而又苍白的左手，企图将自己身上的几缕暖意借给对方：
“我们身为人的一生，区别于水母和草履虫的一生，不就是因为我们会交流、会写字，会记住所有重视的东西吗？”
少年的掌心温热而紧绷，可能是因为一直穿行于记忆之中，衣物都带上了几分干掉的血液味道。
他的指节细长，像是母亲哄着将要入睡的孩子一样拍抚着单的后背，动作轻盈，好像……那个人一样……
“但是，有些人不就是不配被记住吗？比如我……比如，那些恶人……”
单善的声音厚重而沙哑，他想要回抱住小少爷单薄的身体，但最后却只是紧紧地握成拳头，幻境里只剩下他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对此，记录了那么多故事的少年闭上眼睛，侧耳倾听对方悸动的心跳声，而后说道：
“每一个人，除非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否则都值得被记住……我不是什么大善人，所以我希望这些能够被我记住的灵魂也能记住我，记住我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
“他们……他们不会记住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林晴冠不语，只是将热烈的笑容双手奉上，但他越是这样，单的心里就越慌，不安的感觉如同有千万只蚂蚁从身上爬过一般令人抓耳挠腮：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本来可以活得更幸福，更——”
“黑色的天空，好看吗？”
在话语从口中道出之前，小少爷先一步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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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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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5?无名?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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