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羽毛与月亮》
文/榴莲糖醋鱼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01.
距离长生村不远的小山坡。
一身深灰色粗布麻衣的孟羽靠在大石头上，她漆黑如瀑布般的长发用一根红绸布扎成一个麻花辫垂在脑后。
常年被风吹过的皮肤有些粗糙，太阳晒得皮肤有些微微发红，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村民，但一双眼睛却是明亮且灿烂的。
孟羽脚边放着一个竹篓，里面零零散散的放着一些从山上摘回来的草药，她随手薅了一根绿色的狗尾巴草在手心拨弄着，一阵微风调皮的吹过将她垂在脸侧的碎发吹起，她抬起头望着前方连绵不绝的山峰发呆。
掌心忽然出现的黏糊糊的触感唤回了她的注意力，她低头，与啃食手中狗尾巴草的小羊对上视线，小羊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吃光了她掌心的狗尾巴草还顺势舔了舔她的手心。
“咩~”
孟羽被它舔的有些痒，推了下它的脑袋，小羊也不恼，后退一步低头跟面前的嫩草作斗争。
小羊是虎子爷爷用所有的钱从养羊户那里买回来的，是一只很普通的小羊，身上还有着未长齐的绒毛。
听说小羊是早产，身体不好，虎子便每天晚上抱着小羊一起睡，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小羊的身体。
这只小羊说是他们家接下来所有的生活来源也不为过。
孟羽抬头看向虎子的方向，虎子今年十七，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他的身量已经是少年人了，他长的比他的爷爷还要高，孟羽去年给他做的衣服今年穿在他身上已经小了很多，两只脚的脚踝还露在外面。
是时候该给他做新衣服了，总不能继续穿着小一号的衣服，孟羽心想着。
孟羽坐在石头上，虎子便盘腿坐在旁边的草地上，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大竹篓。
他们感受着轻柔拂面的微风，偶尔望着面前一望无垠的大山，偶尔看着低头认真吃草的小羊，一切是那样的祥和且宁静。
忽然，虎子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姐，你见过外面的世界吗？”
本来还在悠闲黄哲双腿的孟羽顿时脸色大变，紧张的看着周围，确定这里除了他们外没有其他人后冷着脸看向虎子，“你疯了？村子里的人永远都不能离开大山，一旦离开就是永远的消失，那可是会死的！”
孟羽的阿婆是村子里唯一的神婆，她能感知到山神的情绪。
她告诉孟羽，大山外有很危险的存在，它会会让想要离开大山的村民遗忘掉大山里的一切，然后吃掉他们，这个世界上便再也没有他们了，这是山神对他们想要离开大山的惩罚。
有很多村民在离开大山后再也没回来，阿婆说的没错，他们死在大山外面了。
“你胡说！才没有什么惩罚！”虎子气呼呼的从地上爬起来，地上的碎草站在他打了补丁的裤子上，他气的脸都红了，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攥成了拳头，挺着脖子朝孟羽大声吼道，“我爸妈才没有死！他们肯定活的好好的！”
虎子的爸妈，是在他出生后才有离开大山的想法的。
他们将嗷嗷待哺的虎子送到虎子爷爷身旁，趁着夜色，顺着小路就离开了大山。
在得知他们离开后阿婆带着村民找了他们很久，村子旁边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还是没有他们的身影。
已经年迈的阿婆抱着饿得哭的脸都红了的虎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望着夜色中的大山，眼里满是沧桑与不解，喃喃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想着往外跑，外面很危险的，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听，这里难道不好吗？”
孟羽微愣，她从未想过虎子有这样的想法。
“我要出去找我爸妈。”虎子掷地有声，“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有力量，可以出去。”
“外面很危险，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村子里非常安全，自给自足，你完全没有必要出去冒险。”
孟羽想不通虎子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待在村子里和自己熟悉的亲人朋友生活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去外面。
孟羽不理解虎子的想法，她觉得虎子真的是疯了，为两个很有可能已经死去的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多不值。
“今天的事我就当不知道，你以后也不要和别人讲了，我劝你还是尽早歇了这个心思吧。”
孟羽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拎起竹篓背在身后，抬起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一会你记得来我家一趟，我重新量一下你的身高，给你做身新的衣服。”
瞧瞧你身上这件衣服都已经小成什么样子了，还在穿。
“大家说他们已经死了，可我不相信。”虎子声音有些小，在说出口的瞬间被风吹散了。
孟羽停下脚步，转过身，身后的虎子背对着太阳，孟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的身上围绕着一圈她看不懂的东西。
那是一束刺眼的光，一束从虎子体内冒出来的光芒，这束光和那些离开村民身上的光一模一样，孟羽暂时把它称之为山神的不满。
每一个身上亮起光的村民，都没能再次回到村子里。
“我有一种感觉，他们在外面过得很好，所以我要找到他们。”
孟羽想说根本就没有这种可能，若真的过得很好，那他们为什么不回来把胡子和他爷爷一起带走过好日子呢？
但是孟羽没有说。
因为她在虎子的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她也曾整理好包袱，收拾好行囊，想着离开大山去寻找那再也没有回来的爸妈。
可是她没有成功，她被阿婆拦了下来。
孟羽控制好自己激动的内心，让理智占据她的大脑。
大山外有很危险的东西，会让村民遗忘掉藏在大山里的村落，遗忘掉他们的亲人朋友，最后吃掉他们。
虎子最后的后果，应该是和他们一样吧。
“别去了，那么多的人离开后都没回来，说明外面有很危险的东西。”
孟羽这样说着，她也不知道是在劝虎子，还是在劝幼时的自己。
虎子没有听孟羽的话，他将手腕上的红绳摘下来放在孟羽的掌心，他的满是老茧的手包裹住了孟羽的手。
少年藏不住心事，将那满腔的热爱全部交给了孟羽。
“我这一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若是有更合适的人，就嫁了吧，我不值得的。”
你的丈夫应该是乖乖在你身旁辅佐你成为下一次神婆的男人，而不是一个满心想着逃离这里的小人。
虎子已经制定了一个非常完美的离开计划。
但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他离开的事情不要告诉给除孟羽以外的任何人，孟羽要帮他保密。
孟羽同意了。
－
入夜，孟羽端了一盆温热的洗脚水进了阿婆的门，阿婆正靠在煤油灯前整理白日上山采回来的草药，见她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阿羽，我来考考你，这个草药是用来管什么的？”
孟羽视线落在阿婆手上的草药上，几乎一眼她便确定了那草药的名称和作用。
“麦冬，能清心益肝，利尿解热。”
阿婆满意的点点头，虽然孟羽答对了她也没有夸奖她，“我让你记的草药名字和作用你都要记清楚，这里都很重要，阿婆已经老了，村子的未来还要靠你。”
孟羽应了一声，扶着阿婆走到床边坐下，熟练的蹲下身为她挽起裤腿，用温热的清水帮阿婆洗脚。
阿婆年事已高，这种年轻人轻轻松松便能做到的事情她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行，孟羽便直接接下了照顾阿婆的工作。
刚洗完脚，孟羽端起水盆准备去倒水，禁闭的大门便被敲响，来人似乎很急，敲门声没有停顿，“孟婆！孟婆在不在家！我有急事！”
孟羽打开门，对上虎子爷爷那满是沟壑的脸，“孟婆在不在？我家虎子他不见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肯定是偷偷跑出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孟羽心没由头的一紧，不知是担忧虎子还是佩服他有勇气真的跑了出去。
“虎子爷爷您先别着急，虎子他肯定跑不了多远的。”
听到虎子跑了，阿婆表情很严肃，立马穿好衣服，叫上所有人一起去找虎子。
“辛苦各位了，务必要在虎子离开搭讪之前把他带回来，大山里雾气重，尽可能不要分散开。”
“各位，我求求你们，我就这一个亲人了。”
“放心吧虎子爷爷，我们肯定帮你把虎子找回来。”
可所有人找了整整一个晚上，找到天都亮了，鸡也叫了，大家都累了，可还是没有看到虎子的身影，只在离开大山那条满是荆棘的小路上看到了一只虎子遗落的鞋子，还有一个布条。
虎子爷爷抱着虎子的鞋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已经年迈的老人像找寻不到归处的孩童般无助哭泣着。
他比谁都更清楚，他唯一的孙子和儿子儿媳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那只用尽全部身家买回来的小羊被拴在门口，咩咩的叫着，它似乎也意识到了那个每晚会抱着它入眠给它温暖的小主人再也回不来了。
“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将爷爷一个人丢在村子，爷爷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孟羽站在最远处，隔着人群望着痛哭流涕的虎子爷爷，她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若是她把虎子劝下来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死了，虎子爷爷也不会这么难受。
“孟婆，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虎子年纪小容易被外面吸引，外面是什么样子大家也是清楚的……”
剩下的话村长没有说完，大家都清楚虎子这一去生还的可能性为0。
阿婆也很难受，身为村子里唯一的神婆，这个场景是她最不想看见的，更何况虎子是她从小看着张大的孩子，也是她选中的孙女婿……等等。
阿婆敏锐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最后方的孟羽身上，“阿羽，虎子离开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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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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