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林礼出声。
尹信摇了摇头,在前街上抬手拦了辆马车。他心思全在计较一件事,以至于车夫在他面前勒住缰绳,他都未曾注意到。若不是林礼手快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他便要撞到那匹马上去了。
那只是一瞬的拉扯,林礼飞快收回了手。
尹信如梦初醒,先是看到面前马儿与自己眼瞪眼,中间隔了不过拳头的距离。之后瞥了一眼被林礼扯过的衣角,最后的眼神落在林礼的脸上。
“傻了?”林礼想,这人魂出窍不分场合的啊。
尹信并不回答,从容退后,将手臂往前一伸,作势要扶林礼上车。
林礼没有扶他的手臂——她当然用不着。只轻盈一跳,便上了车。
上了车,尹信将刚刚被打断的思路重新捡起。人们议论的多的股票一定是好股票吗?换句话说,这些股票如今被人们捧在手心里,价格水涨船高,但挂牌的商户,真的能赚来人们期望的这么多钱吗?
不一定。虽说人们是根据对商户的盈利信任来购入股票的,但是这份信任的依据是可以造假的。纵然叶泰初说过,汇市挂牌的商户,内里账房都要经过汇市的核查,定期公布店里的用账流水。可他又如何保证这些账不是假账?
有易手。易手会查账。但如今秘不示人的股票信息都可能泄露、股票的跌涨可能只掌握在一小群人里,其中一定少不了某些易手的助力,他又怎能放心商户们公示而出的流水?
更何况,如今如今榜上股价仔细想下去,也是蹊跷。樊香楼远近闻名也就罢了,怎么玲珑当铺和洪云酒楼的股价如此之高,生生将稳定的漕运船户和米户压了一头。
他并不熟悉启州的当铺酒楼行业,内情还需调查一番。
那苍烟楼就更奇怪了,如今教人习武是这么赚钱的事情?
他要炒股,若不是图什么高利回报,一定首选诸如船业米业这些想来就稳定的行业,怎么启州百姓的钱通通向别处跑去了?
民众如何持股?民众不过根据自己的推断,根据议论。
而议论,往往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林礼。”想到此处,他唤道。
林礼方才阖眼定神,睁眼时睫毛颤了一下。
尹信的心俄而也随之震颤。
不过紧接着,他问:“你想去苍烟楼学三抄水吗?”
林礼本想点头,不过她忽地想到,他下一句话大抵是“我来出钱”,那二十两银子怎么能叫他花?更何况一路上他已经为她行过很多方便了。纵然他背靠户部,她也不好亏欠他什么。
还有,若真进了那苍烟楼,再遇到那日跟她对打的容华阳,这场面也太难堪。人家只怕以为她是来砸场子的,哪里能容得下她。
她并不习惯别人为她做太多。在江湖上那叫人情,在落霞关时,何家铺子的奶奶尽心化簪便是。
她太有自己的主意了,某些意义上,她并不需要别人照顾。她和汪吟吟虽然说是结伴下山,但确实是她照顾汪吟吟多些。
很奇怪,她可以接受萍水相逢的善意,却很难对尹信如此的关怀完全毫无负担。
林礼欲说还休,尹信全都看在眼里。他知她意,这也不是林礼第一次和他这么客气。
在片刻的不语之间两人好像已经说了很多话,迂回了很多次。
“此事我自有缘由,你记着,这算是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尹信耐不住了,他听得前面车夫一声“吁”,明白已经是到了驿站。他下车付了车钱,一面迎林礼下来,一面就要详谈。
林礼从车上探出半个身子,除了瞧见尹信,还瞧见了一抹嫩黄——汪吟吟。
那件嫩黄破裙瞧着十分俏皮,唯有一点不足,它是新的。
林礼见状便知担心成真,暂时顾不上尹信。
汪吟吟,你最好不要乱花钱!
“阿礼!”汪吟吟冲她招手,还娇憨地转了个圈。
这婆娘玲珑多面啊。前些日子还说自己吃肉花钱多呢,转眼自己就买衣裳了。怎么,衣裳不够穿了?林礼扶额。
另外见万木从里头出来。尹信便是遣他去和汪吟吟逛的庙会。他是神色如常的。林礼心里称赞万木也真算是个好手,瞧汪吟吟这个兴致,逛得一定很尽兴。
陪她逛的人就不见得了。
她心里汗颜 ,一面被尹信催着入内详谈。
林礼冰雪聪明,尹信大概一说她就懂了。
就是去具体勘察这苍烟楼实际盈利能力。
尹信的想法是,诸如洪云酒楼之类,现在已经红火了,他要探究的是其中道理,找一个看似在这条道上的,最好。
林礼默默,关于容华阳的顾虑她并不提,只是说这番来启州,还是要寻她四师叔的。以及此番若是自己去了,留汪吟吟一个人在外面吗?
尹信思索片刻,想到别处去了。他怕的是苍烟楼下鱼目混杂,林礼修习便罢了,可千万不能住在那儿。
于是道:“那苍烟楼不是靠着舒秀湖吗?我让人把船摇到那边上,你也不用借住在苍烟楼里。让吟吟也去,不正好能两头顾着?至于师叔那里,顺其自然便是。眼下我手上的线索,也在启州有些新进展。”
再争没了意义。尹信其实想得很周到,但林礼并不喜欢事事由别人为她安排妥当的感觉。她一向自主惯了,私以为不需要任何保护,似乎不这样连武功都要少半分凌冽。
只是一切理由正当,三抄水诱惑太大。
尹信很想在她耳边说一句,此事便算不是为了朝廷,林礼也不要和他如此见外。
后来林礼说与汪吟吟,自然是不会被拒绝的。汪吟吟惯爱新奇,对泛舟湖上一事相当欢喜。
汪吟吟高兴劲儿过后,似是想起什么,嘟哝一句:“阿礼,你和言大人其实,挺心有灵犀的。”
她玩笑着说完,便低头逗蛐蛐去了。
林礼原本试剑的动作停了一瞬,却又顾自擦拭下去。裁云剑的银光掺了一点悸动。
次日,林礼携银来到苍烟楼。
苍烟楼建在舒秀湖畔,巧承天光四分美,虚借碧水六分姿。寻着烟雨迷蒙的天气,远眺而去,飞檐翘角都在缥缈里若隐若现,竟真有仙家气派。结楼前后不过十年光景,却在启州有相当的声誉。据说启州六七年前遭过旱。三江独流,却不见下雨,连舒秀湖都小了一圈。当时挖的田渠堵塞,供水不足。郊外农人每日都在对日骂娘,上了岁数的老人最是遭罪,走了许多。
那时候叶泰初还未当上知州。先知州无能,给出的赈灾法子杯水车薪。他让州府里的吏人们每日取湖水送田,却不知是听信了何方妖道所言,说南边农渠不可通,要坏启州风水。竟然不安排人疏通田渠。最后是苍烟楼的掌门遣弟子去通渠,方才没有更多人遭罪。
至此苍烟楼的名气算是在启州散开了。它虽不是林折云记录在册的名门,但想来也是极有清誉的,怎么如今自降身段,唯银钱是图?
林礼更好奇的是这“三抄水”的功夫是如何流转至此的。十年前苍烟楼掌门结楼,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名讳,也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
苍烟楼像是一夜之间落成,一夜之间拥有楼中弟子,又一夜之间立起自己声誉。
不断有人来此学武,即使没人知道现在的掌门是谁。
外门大气,铜环不锁。门前无人,别有一种清幽。入内见小院,竟无人相迎。林礼也没有听见弟子练功习武的声音。在廊上驻足半天,也只见到一个拿着扫帚的大爷从此经过。
“大爷,您可知这里管事的人在哪里吗?我想来学三抄水。”林礼问。
大爷像是有点耳背,左右又问了一圈,问她从哪来,父母可同意她来苍烟楼学武了。她一一答毕,他才颤颤巍巍指了个方向:“楼上去。”
林礼总觉得这不像轻微的耳背,像是借此盘问什么。
她寻着楼梯上楼去,四周绰绰泛起一股香气,闻着沉甸甸的。这楼上装饰与楼外又截然不同。木石雕刻,牡丹花香,很是贵气。迎面摆着一张红木桌,做工也是反复非常。楼外看此处,似住谪仙人。楼内再思忖,却不然。
倒像是酒楼饭庄。
见她来,木桌后坐着的那人站起来。是个红衣女子,长裙及地,眉间点了花钿,模样三十上下。
“小姑娘,你来这儿做什么?”她问。
声音细长柔和,像一汪春水,撩得人心荡漾。
林礼告知来意。红衣女子眼中有一瞬迟疑,但很快变成了热切的盼望,亲热地搭了搭林礼的肩,道:“叫我宁姨便好了,很少瞧见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来学武,新奇着呢。”
林礼不适地往后稍了稍,她也知趣停在原地。
“你可是看了之前我们在舒秀湖的表演,才过来学武的?”宁姨问。
林礼轻轻“嗯”了一声。
"你定是三月底瞧见的吧?"
这若是昨日瞧见的,怎会还来你们这里学武?这门庭冷落,该不会是自己闹得吧?林礼暗惊,嘴上却又怎能说是昨日,淡淡应了“三月底”。
宁姨脸上万分喜色:“那你一定瞧见我门容大师兄了吧?是不是轻若蜻蜓点水?”
“嗯……他身手是极好的,”虽然林礼很不愿夸奖他,但还是任由尹信上身,礼节性地装了一下。
宁姨乐坏了。林礼的停顿在她眼里便是含羞。。
这又是个涉世未深还倾慕容华阳的黄毛丫头,换句话说,白白送来的二十两银子。
她的眼里冒出金光,前前后后将容华阳的皮相、身手、德行都夸了一番。瞧着林礼默而不言,满心以为她听的入迷,是沉沦其中了,于是道:
“那我们这里把学费交了,便好安排了。”
哦,说这么一大通原是为了要钱的。林礼心想。
1.今天刚到学校 第一次自己收拾寝室 好累啊 但是还是要写 就写的少一点 望谅解 我现在肩痛腰痛全身没有不痛的地方 上下爬了不知道多少层楼 (为什么会有架空层这种说法 寝室写的在五楼 实际在六楼)
2.林礼 汪吟吟 我和我的怨种姐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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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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