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离地还有三寸,冷竹的手指松了又紧,指尖抠进石缝,血混着汗滑下去。她睁着眼,视线模糊,只能依稀看见若瑶跪在阵眼中央,双手捧着那道青金剑影,像托住最后一缕光。
冷竹想说话,喉咙却发不出声。她知道自己的经脉正在一寸寸断绝,那是百年前封印血魔时种下的根伤,如今彻底崩裂。可她不能闭眼,只要若瑶还在那里,她就不能倒。
若瑶低头看着掌中未成形的剑,血从左肩不断滴落,渗入阵纹。她知道师父在看她,哪怕垂着头,也能感觉到那道目光钉在背上。她咬住下唇,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痛意压住虚弱。血流太多,手臂开始发颤,连抬高一点都费力。
就在这时,地面震动了一下。
三块青冥碎片同时震颤,嗡鸣声由低转高,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若瑶抬头,看见一道虚影自大阵深处缓缓浮现——是个女子,衣袍残破,面容枯槁,每走一步,身形便淡去一分。
“晏紫苏……”冷竹终于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那虚影没有看她,只将目光落在若瑶身上。她抬起手,指向那把未成形的剑:“诛魔剑,非杀伐之器,乃守心之证。”
若瑶屏住呼吸。
“唯守心者,以血为引,方可成形。”晏紫苏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砸进人心,“你可知何为守心?”
若瑶摇头,又点头。她不知道,但她明白师父为何宁死也不退半步,为何每夜点灯,为何宁愿经脉寸断也要护她周全。
“不是为了活着。”她低声说,“是为了不让别人死。”
晏紫苏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她没再说话,只是抬手一指,地面符文突然亮起,一道细线自阵眼延伸而出,直通冷竹所在的位置。那线极淡,若不细看几乎看不见,却是唯一连接两人的路径。
若瑶明白了。
她低头看向指尖,血已经流得太多,伤口干涸结痂。她张口,用力咬破食指,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剑影核心。
血珠落下那一刻,整座石室猛然一震。
青金光芒暴涨,如潮水般席卷四周,照得岩壁泛出古老铭文的轮廓。剑影开始凝实,剑脊浮现出细密古纹,一圈圈流转,竟与若瑶每日抄写的《清心咒》符篆完全吻合。
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冷竹靠着石壁,手指微微抽动。她看见那道光,也看见若瑶脸上未干的血痕。她想抬手,试了几次,手臂重得像压了山石。但她没有放弃,用尽最后力气,将断剑横置于地,剑尖对准那道微弱光路。
她以剑划地,借残存灵识催动掌心“守”字烙印。地面符文随之呼应,光路渐亮,从她这边延伸过去,与阵眼相连。
若瑶看见了。
她双手捧剑,高举过顶,目光穿过光影望向冷竹。她没说话,可那一眼已胜千言。
冷竹艰难抬起右手,虚按在剑柄延伸的方向。她的手抖得厉害,指节泛白,却始终没有放下。
两人之间隔着数丈距离,无法触碰,也无法靠近。但此刻,她们的心跳仿佛同频。
“一起。”冷竹终于说出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像风,却清晰传入若瑶耳中。
若瑶含泪点头。
刹那间,青光贯通天地。
那把剑彻底凝实,剑身通体青金,剑锋所指,黑气如雪遇阳,层层退散。整个禁地都在震动,仿佛沉睡百年的阵法终于苏醒。
冷竹的手仍虚按着,指尖颤抖不止。她感觉不到下半身,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可她还睁着眼。
她看见若瑶站在光中,握着那把本该属于她的剑。
她看见那道光映在徒弟脸上,映出倔强、清明,还有她曾经丢失的东西。
晏紫苏站在一旁,身影已近乎透明。她望着这一切,嘴角轻轻扬起,似有欣慰,又似释然。
“道火不灭……”她低声说,声音随风消散,“自有后来人。”
话音落时,她的身影彻底化作光点,融入大阵深处,再无痕迹。
若瑶低头看着手中的剑,剑身温润,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震颤。她知道这还不是完整的诛魔剑,但它已经觉醒,因她的血,因她的执念,因她身后那个不肯倒下的身影。
冷竹的手终于撑不住了,缓缓滑落,指尖离地只剩一寸。
她望着若瑶,嘴唇动了动,没再发出声音。
若瑶却懂了。
她单膝跪地,将剑尖轻点地面,剑身倾斜,沿着那道光路,缓缓递向冷竹的方向。
冷竹看见剑影延伸至自己面前,停在咫尺之外。
她抬起左手,指尖颤抖着,一点点伸向剑柄。
血从她袖口滴落,砸在石上,晕开一片暗红。
她的手指终于触到剑鞘,冰冷,却带着熟悉的重量。
她用力握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若瑶也未松手,两人隔着一段光,共执一剑。
青光再次暴涨,直冲穹顶,撕开百年阴霾。禁地深处传来低沉轰鸣,像是某种封印正在松动。
冷竹靠在石壁上,气息微弱,却挺直了背。
若瑶跪在阵眼,肩上的血仍在流,却稳稳托住剑势。
她们谁都没有动。
剑光映亮整片空间,也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在地面交汇成一线。
冷竹的呼吸越来越浅,眼皮沉重得快要合上。
可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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