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百年未动的尘土与铁锈混在一起。我站在门前,没有立刻迈步。若瑶站在我身后半步,呼吸放得很轻,右手已经搭在剑柄上。
塔内并非空荡石室,而是层层叠叠的廊道向四面延伸,每一道墙都映出模糊的人影。那些影子动作一致——持剑、跪地、抬手封印。是我百年前的那一夜。
“幻象。”我说。
若瑶没应声,却从袖中抽出一张薄纸,指尖划破,血珠滴落于地。血未散开,反而沿着某条看不见的纹路缓缓流动。她抬头看我,“师父,这里有路。”
她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一处无影之地。四周空气微微震颤,但杀阵未动。
我跟上。残灯握在左手中,灯芯虽灭,却仍有余温。每踏进一步,经脉便如被细针反复穿刺,旧伤处隐隐作痛。右臂的银针还插着两根,用来压制体内游走的异力。
若瑶一路滴血引路,脚步极稳。她不再回头看我,也不再犹豫。这不像从前那个总想藏药进我茶里的少女了。
回廊尽头,光影骤变。
我看见自己跪在地上,手中握着染血的长剑,太上长老倒在一旁,胸口裂开一道深痕。周围弟子怒吼着冲上来,有人喊“叛徒”,有人要夺剑。那一幕真实得几乎让我停下脚步。
我没有闭眼,只是将银针往太阳穴又压深一分。痛感清醒,幻象晃动。
“我没杀他。”我低声说,“我也从未背叛宗门。”
若瑶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她的灵力很干净,像春溪流过石缝,一点一点渗入我的经脉。我们之间的气机相连,青光微闪,眼前的画面碎成片片残影。
前方豁然开阔。
一座青铜棺静静立于石台中央,表面刻满符文,正是九转锁魂阵的全图。棺盖中央是一朵双生花印记,花瓣完整,未曾破损。可我知道,当年那晚,我亲手以心头血激活此阵时,花已裂开。
我走近三步,停住。
若瑶站在我侧后方,气息有些不稳。“师父……这棺,是不是你封的?”
“是。”我答。
“那里面……是谁?”
我不语。从怀中取出心核,贴在棺盖上。那些符文微微发亮,与心核中的阵法呼应。紧接着,整座塔轻轻震动了一下。
我划开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抹在双生花中央。
血渗入纹路的瞬间,符文逐一亮起。棺盖发出低沉的摩擦声,缓缓滑开三寸。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照亮整个塔底。光中浮现出棺内之人的面容——
与我一模一样。
她闭着眼,眉心有一点朱砂,脸色苍白如纸。最令人惊骇的是,她胸口插着一根漆黑骨刺,刺身布满魔纹,蜿蜒如活物游走。那些纹路,竟与若瑶右臂上的旧痕同源。
我僵在原地。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若瑶踉跄后退,撞上石壁,手死死按住胸口。“疼……”她咬牙,“它在动,在拉我的血……”
我转身要扶她,却被她抬手挡住。
“别碰我。”她喘着气,“这东西……认得我。”
她右手颤抖着抬起,指尖泛起一丝金光,那是玲珑心脉独有的波动。而那根骨刺似乎有所感应,魔纹微微扭动,竟从女子胸口拔起半寸,带出一缕暗红血丝。
我猛地按住棺沿。
“不可能……”我盯着那张脸,“我当年封的是血魔残魂,不是人。这具身体……不该存在。”
若瑶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额头渗出冷汗。“师父,你说过,那天你是独自进塔,用青冥剑斩断血魔神识,然后将它封入自己体内……可如果……如果你封的根本不是魂,而是……”
她没说完。
因为那具女尸的手,忽然动了。
五指微曲,缓缓抬起,指向若瑶。
与此同时,骨刺上的魔纹彻底亮起,一道细线般的黑气从中射出,直扑若瑶面门。她本能抬手格挡,灵力外放,却在接触黑气的刹那,整个人剧烈一颤。
她的眼睛变了。
瞳孔中浮现金银双色,一闪即逝。
我一步跨到她面前,掌心拍出一道残灯之力,将黑气击散。空气中留下焦灼味,像是烧尽的符纸。
“闭眼!”我对若瑶喝道。
她立刻照做。我蹲下身,手指探向她腕脉。心跳紊乱,灵力逆冲,但心脉尚稳。我松了口气,回头看向青铜棺。
那具女尸的手已垂下,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唯有那根骨刺,依旧散发着微弱幽光。
我伸手想去触碰。
指尖距刺尖还有寸许,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体内经脉深处,仿佛有某种东西在共鸣。我低头一看,腰间玉佩竟在发烫,裂痕处渗出一丝极淡的血线。
这不是我的血。
是封印时反噬留下的旧伤,早已凝固百年。
我缓缓收回手。
若瑶这时睁开眼,脸色仍白,但已能站起。她望着棺中之人,声音很轻:“她和你长得一样,可你明明活着……那她是谁?为什么会被钉在这里?还有这根刺……它为什么要找我?”
我没有回答。
因为就在此时,那根骨刺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像是回应她的提问。
若瑶瞪大眼,下意识后退半步。
我也看到了——
骨刺底部,刻着两个小字。
那是百年前早已失传的古篆。
“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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