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厌尘。”有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喊道。
“谁在那儿?”锦厌尘问道。
“锦厌尘。”那声音又一次重复道。
锦厌尘感到奇怪,可周围漆黑一片,火折子又用不了,令他眼前一摸黑,什么也看不见。他又细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声音,那冷淡的感觉,令他不由得想起了江子由。
可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能相信这里了,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是最痛苦的事情——在沉船的时候,他以为自己重新得到了他,可那不过是一个幻象;方才在外面,那个空灵的人影,依旧是假的。
他不敢再去相信任何,他不想再被同一个虚幻的东西骗上第三次。
然而最令他疑惑的是,为什么这里的幻境每次都要让他看见江子由?为什么一定是他不是别人?他实在是捉摸不透。
他听着那个声音,叫着他的名字,一直在他的耳边循环,好像个录音机似的循环播放。锦厌尘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黑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形躺在那儿。
锦厌尘俯下身子,看了看这具尸体——看上去已经死了很久,尸体已经变得干瘪,大概是因为这里环境的缘故,这具尸体肉身并没有腐烂,而是像被埋在沙漠里似的,变成了一具干尸。
我们知道锦厌尘视力还算不错,他仔细端详着这具尸体——他的衣服破破烂烂,上面爬满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可能是蛆,反正很小很多。看的出来,这具尸体因恐惧而死,他大张着口,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眼中瞳孔紧缩,呈惊骇状。
然而他却越看越熟悉,这个人的衣服,麻衣刺绣,花草重明,二鸟并簇于其一,正如子母楼。这……
这个人是村长王海!
锦厌尘惊讶于自己的这个发现,可很快他又想到:看这具尸体的样子,已经丧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他无法准确的估量这个人在这里躺了到底多久,但是,如果这个人是王海,那外面带他们一起的村长又是谁?也是王海吗?
“可这世界上怎么能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锦厌尘感到疑惑,他蹲在那尸体旁边,也不觉得害怕,只是思考着。
“会不会是易容?”锦厌尘想了想,却很快打消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怎么可能,这里不可能有这么高端的易容术!”
“或者是两个长得很像的人?”锦厌尘又一次猜测,“那也不能吧,长得像还能理解,但那也不能长得一模一样,穿的一模一样啊!”
他在不知过了多久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这里属于另一个空间,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构出来的,包括但不限于他眼前的这句王海的尸体,他在外面时见到的指引他的江子由,甚至是殊微棠,他们都可能是假的,而造成这些幻象的人,他实际上是设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局,就是为了迷惑来到这儿的人。
我们一件一件的来看,锦厌尘为什么会来到这儿,是因为他要去黔南州;他为什么要去黔南州,是因为他要找清楚关于葬花仙和江子由失踪的秘密,在他的内心深处是在意江子由的,而这个幻境,恰恰就在于这一点——让他在意的人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在这个幻境中迷失,以为自己已经寻到了所有的真相,最后困死在这个幻境里。而殊微棠,他是沈柏舟心中最在意和最重要的人,即是他内心最需要的人,如果刚才的殊微棠是幻觉,那么这个幻觉的意义就在于迷惑沈柏舟。而至于眼前这具尸体,锦厌尘刚才所想的“这个人是王海,那外面的人是谁”,这就是中了那个幻境的圈套——让他陷入这个永远循环,永远没有尽头的思考,让他永远觉得自己处在一个虚假的恐惧之中,最后被这种虚拟的恐惧吞噬。
锦厌尘好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抛下这具尸体不再追究,快步向前方走去。
而那个声音更加急切的叫起他的名字来:
“锦厌尘。”
“锦厌尘。”
锦厌尘尽力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去听这声音。然而有人挡住了他的路。他低着头,想要绕过去。可那个人却拥上来,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肩膀。锦厌尘心惊,想推,却推不开。
那个声音不再叫他的名字,而是开始说:“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想和你在一起,你看看我……”
锦厌尘更加惊慌了。
他心中好像有一种隐藏着的情感,像是春天播撒的种子似的,跃跃欲试,在泥土里即将破土而出,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直到蔓延在他的各个心室,占满他的心房。
“你滚开!”锦厌尘用力推着。
可那个虚构出来的江子由仍旧紧紧抱着他,嘴里不断的重复着:“我爱你,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锦厌尘在他的拥抱之下,感到身体越来越软,他甚至控制不了他自己,直到他瘫坐在了地上。
那个虚构出来的江子由,坐在锦厌尘腿上,压着他,甚至揽住他的身子。
“我想让你陪我,疼我,爱我,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你,滚开!”锦厌尘这时候才忽然明白过来,这个幻境不仅会迷惑人,还会吸食人的精气,如果不尽快离开这儿,他怕是连灵魂都会被吸出去,最后变成一句无人认领的干尸,永远躺在这儿,永无葬身之地。
锦厌尘恍然醒悟,用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趁着那一时,他撒开腿就跑,连方向也顾不得,只知道死命向前。
“你为什么不看看我,我那么爱你,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声音在后面紧紧追着他。
他看到前面微微有着些光亮,他感到十分惊喜,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这个鬼地方,看到了尽头。可他跑着跑着,却忽然发现,他在往前跑,那束光也在往前跑,他好像永远也追不到。
锦厌尘不由得感到一丝崩溃,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在他的面前,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
这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他总不能在这等死吧?锦厌尘眼一闭,心一横,朝那悬崖越过去,直冲冲跳了下去。
他急速向下坠落,好像落入无尽黑洞似的,永远也落不到底。
说时迟那时快,锦厌尘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落在了一个什么平台上,随后放慢了速度,直到落在了地下。
“你没事吧?”他听到沈柏舟和晓天宸的声音。
锦厌尘惊恐的睁开眼,大喘着气。沈柏舟正欲靠近,锦厌尘却坐起身向后退着,一边退一边嘴里还说:“你们起开,你们都起开,你们是谁?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是什么鬼地方?都滚开!”
站在那的几人看着他,又互相看看,似乎在商量着对策。
终于还是晓天宸先开了口,他问:“你在上面遇到什么了?”
“假的,都是假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锦厌尘有些神志不清的重复说。
“我们知道,我们刚才就发现了,那个殊微棠,他在我们到这的时候就消散了。而且我也看到了,你说是吧,我眼睛都瞎了,我怎么可能看到东西呢?但我刚才下来的时候,我确实是能看见,而且看的异常清楚,我还以为这是什么神奇的地方,能让我重新恢复视觉,可我逐渐还是认清了现实,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地方的,我才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假的,我知道你也明白了这个事实,你冷静,冷静一下。”
“是啊,”迟屿也开口道,“我刚才也看到了,我死去的哥哥,他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和以前没有一点差别,我差一点儿就相信了,幸亏柏舟兄提醒我,这世间之人不可能起死回生,更不可能和曾经毫无差别,所谓回魂之术都是假的,你作为傀儡师,更应该清楚这一点,你应该让自己清醒一些。”
“直视你内心的东西,打破邪恶,打破恐惧,一切幻想将会破碎,将会不复存在,你只要直视你内心的东西,明白你内心的想法,一切都会结束。”晓天宸不断开导着锦厌尘。
锦厌尘好一会儿不说话,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他终于以一种平静的语气问:“我们现在这是在哪儿?”
“幻境。”晓天宸说,“你既然发现了你刚才在上面见到的东西是假的,你就该知道,不止于那个,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我们怎么出去?”锦厌尘问。
“这个我也还没想到办法,我们已经在这商讨了好一会了。想要从这里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破这幻境,可我们连这个幻境的构建都无法寻清,我们或许可以打破自己眼中那小的虚幻,却打不破这个巨大的虚拟世界,想要出去,就得找到这个虚幻的缺口,因为这里不可能封闭,一定有一个地方,可以冲破幻境,只是我们没有发现。”晓天宸说。
迷局之中,即便再大到幻境,终究不可能严丝合缝,一定会留下某一个缺口,这就是有待发现的出口。
“可这里一片漆黑,我们什么也看不到,又怎么去找呢?”锦厌尘问晓天宸。
晓天宸拿起自己的东西,举在手里:“这个,它可以在这里发光。”
是四方五象盘。
“你就放心吧,你可别忘了,我们阴阳师换个说法和算命的也没什么两样,算命的会干的事,我也会。我算出的卦象向我表明,我们一定会有惊无险,安全的离开这儿。”晓天宸道。
“冲破幻境的方法,首先就是要直视自己的心,冲破自己的心魔,那是根本。”沈柏舟说,“想要冲破幻境,我想,得静心才行。心静则万象生,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
他们四人围坐成一圈,谁也不说话,像和尚打坐似的。
直到这个空间开始莫名的摇晃,黑色的石块开始坠落,周围开始出现裂痕——幻境,正在逐渐瓦解,正在逐渐破碎。
他们皆闭着眼,谁也不动——这才是最关键的时刻,如果他们在这时沉不住气,那么将前功尽弃。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锦厌尘率先睁开眼,他和迟屿正并肩站着,就在这碉楼室内的中央。
迟屿也睁开眼。
他们终于是冲破了幻境,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迟屿刚一出去,便十分激动的向沈柏舟和晓天宸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也在那个幻境里,但他们从未踏进那个碉楼。
锦厌尘再从那碉楼离开的时候,又一次看到了那个血丁香的图案。
“快走,去黔南!”锦厌尘十分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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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神谕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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