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究白掀了掀眼皮,反问:“我打不得他吗?”
他笑容温柔,甚至可以说得上缱绻,却是皮动肉不动:“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都比我这个家主还金贵了。”
谢二冬噎了一瞬,也明白过来,不该给夏江那么大的权利,就说:“那倒不至于。”
他瞥了眼夏江一眼,算是警告:“他不过是谢家养的一条狗,你要乐意怎么着都行。”
夏江袖子底下的拳头攥得死紧,面上却不显声色。
总有一天,他会让面前这两个人跪在他面前,为现在对他的瞧不起道歉和痛悔。
谢究白懒懒地,心里亮堂,却还是故意说:“有什么事,我还要补觉。”
谢二冬对他的怠慢不满,却也只能压着:“明天就是你的订婚宴,记得穿隆重点,不要丢人。”
谢究白:“不去。”
谢二冬额角跳动的青筋,显露出他的不耐烦:“你必须去。”
谢究白不明白,前几世谢二冬也是这样,迫切地想要他结婚,到底为什么呢?
谢究白:“二叔,我结不结婚,跟你有关系吗?”
谢二冬只是眯起眼凝视他:“你爸妈都死的早,作为长辈,操心你的婚事,不是很理所当然?”
谢究白哦了声,恹恹地:“如果我非不结婚呢。”
谢二冬耐心尽失:“那就给我滚出谢家!”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谢究白:“你现在也就联姻这么一丁点价值了,要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谢家还会养着你?不会真觉得自己是谢家的家主吧?”
谢二冬对谢究白的厌恶是天然的,他一看到谢究白这张脸,就会想到谢父,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早死的短命鬼。
谢究白用浅淡的微笑回应他。
谢家家主本来是谢究白的父亲,谢父去世后,谢爷爷就做主,把家主的位置,给了谢究白。
但后来谢爷爷避世不出,那时原主才十三四岁,哪里管得了这么大一个谢家,所以大伯谢一秋,跟二叔谢二冬两人,就哄骗原主签下了一份产业代管合同。
从此,谢家就落入了谢一秋和谢二冬手里,原主家主的权利,早就被架空了,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被夏江欺负的地步。
谢二冬语气轻蔑:“反正你也快死了,结个婚而已,对你又没有什么影响,不如老老实实接受,往后大家都好过。”
谢究白是遗传病,他父亲,奶奶,都是因为这个病,年纪轻轻就走了,所以他也不会例外。
谢二冬就是笃定了这点,才这么肆无忌惮,反正对一个快死的人,他怕什么?
谢究白挑眉:“好,我去。”
谢二冬愣了瞬,他没料到谢究白突然这么果断,还以为要扯皮很久呢:“行。”
随后就带着夏江走了。
谢究白面色一点点冷淡下来。
之所以答应去订婚宴,不是怕了谢二冬他们,而是他清楚地认识到了,谢二冬要逼他结婚的决心。
前几世这场订婚宴,谢究白都选择逃了,但最后结果却很不好。
谢二冬发觉明的不行,就给他来暗的,唆使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爬他的床,他差点被烦死,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生命,都浪费在了跟谢二冬周旋上。
这次不如他自己应下来,明天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再说。
谢究白下了床,坐在轮椅上,正准备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敲门声响了。
门开了,一个穿着中山装、眉眼如画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容清一见到谢究白就笑:“哟,今天精神挺好。”
这人是原主的好朋友,有次原主去道观里上香遇到的,容清是个gay,觉得原主长得好看,那样貌和气质,是难得的天菜,于是就跟原主搭讪。
但后来发觉原主没有那种世俗的**,两人就处成了朋友。
谢究白也不跟他客气:“推我出去走走。”
容清边笑边来推他:“听说明天你要订婚?”
谢究白恹恹地:“被逼无奈。”
容清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你要不愿意,我现在就带着你跑路吧?”
谢究白看了他一眼:“算了。”
前几世就是容清帮他逃跑的,但后来还不是要回谢家,因为他这个遗传病,只有谢家的私人医生能治,离开谢家也等于找死。
两人来到了老宅的后院子,这里平时原主不会来,因为路不平坦,斜坡太多,他自己推着轮椅容易出事故。
容清倒是不嫌费事儿,还推着他上坡,去看花圃里的花:“你要不跑路,往后可得遭罪了。”
“你知道你那个未婚夫多混吗?”
谢究白打了个哈欠。
管他多混,不管是狼狗还是恶犬,到了他手里,要是不规矩,他不玩死他。
容清啧了声:“他是徐家的小公子,不学无术就算了,乐趣就是当花丛浪子,到处留情,而且据说,他有特殊癖好。”
谢究白伸手去触摸花圃里的玫瑰,白皙的指尖在霞红的花瓣上轻轻一点,过于冲突的两种颜色交融在一起,有一种矛盾的美感。
容清见他完全没在听的样子,反倒是着急了:“你真要往火坑里跳啊?”
谢究白扯掉了一片花瓣:“安心。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容清嘴角抽了下。
谢究白抬起眼皮,突然瞧见不远处有个人影。
那人身形高挑健硕,一身白色衬衫穿得清爽又好看,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线条遒劲的手臂,手里正拿着一个花洒,给花圃里的花苗浇水。
旁边管家突然蹿出来,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谁叫你这么浇花的!你知不知道这花有多贵?太阳都要下山了,你给浇这么多水,要是淹死了你赔得起吗!”
那一脚正中膝盖窝,宴辞踉跄了下,又很快站稳,低垂着眉眼像只无措的小狗:“对不起,我不知道,下次一定注意。”
管家憋了一肚子火,这种品种昂贵的花,平时他是不会交给别人来打理的,这几天是他有事,想起谢家还养着一个闲人,就把他拎出来干活。
但看宴辞这样乖顺的样子,他也不好太过:“行了行了,赶紧滚。”
看着就碍眼,不明白这样废物谢家收留他干嘛。
谢究白和容清在不远处围观了全程。
容清忍不住叹息说:“这孩子可乖了,别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乖得太过了,简直像个受气包。”
谢究白指尖捻着一片红色的花瓣,眼里一抹趣味儿:“有这么乖?”
容清耸肩:“你也看到了。”
谢究白散漫挑眉:“会不会是装的?”
容清犹疑地嗯了声:“不像吧,我在他的学校里当授课老师,偶尔听学生们议论过他。”
“大家都说他,性格比较孤僻,不合群,但为人很老实本分,从不惹事儿,别人惹他,他也不知道还手,有时候同学还会故意欺负他。”
谢究白一只手撑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宴辞,不知道在想什么。
容清又说了几句后,突然不说了。
因为他们话题的主人公,朝这边过来了。
宴辞停下了脚步,礼貌又乖巧地打招呼:“谢叔叔好,容先生好。”
一板一眼的,连眼神都规规矩矩,一点不乱瞄。
这时容清突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他把谢究白交到宴辞手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谢究白凝视宴辞半晌,突然温和一笑:“又被欺负了?我昨天是不是教过你,被欺负就要还手。”
宴辞垂着眼,睫毛微动:“嗯。但这次是我先做错的事。不怪管家先生。”
少年背光而立,单薄却劲瘦的腰身若隐若现,身上带着一股独属于年轻人的蓬勃生命力。
谢究白:“那你还挺乖。”
宴辞没说话。
谢究白坐在一片玫瑰花圃前,眉目柔和,朝宴辞招手:“来。”
宴辞便顺从地在他轮椅旁蹲下身,同他齐平。
谢究白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像是猎人,悄无声息地张开了狩猎的网:“你是个好孩子,谢叔叔需要你,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宴辞这才抬头,定定地看着他:“如果能帮上,我一定帮。”
谢究白奖励似的摸了摸他的头:“乖。明天你就知道了。你只需要配合我……”
宴辞眸子闪动了几下:“好。”
这是谢究白第一次摸他的头,他眼里的平静有些微破碎。
看着这只天真单纯的小狗,被他的温柔蛊惑,谢究白说不明的心情愉悦。
他让宴辞把自己送回房间,就放人走了。
—
第二天一早,夏江就敲开了谢究白的门,送来了一套礼服。
他脸色不太好看:“谢二冬说了,让你穿这个。”
谢究白倒是无所谓,随手接过,撑着软绵无力的腿,进了内间。
片刻后,他换好了衣服出来,一身白色西装,衬得他俊逸清尘,优雅又矜贵,举手投足都能勾得人心神荡漾。
夏江在门外等着,看到谢究白的第一眼,就被死死地勾住了视线。
他真想……把这个人藏起来。
谢究白无视那一抹炙热的眼神:“推我过去。”
夏江仍然盯着他,却没动。
只是蹲下身,用自己的衣袖,细致地擦掉谢究白皮鞋上的一小块污渍,语气温柔又说不出的复杂:“好了。”
他起身推着谢究白往宴会厅去,步子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
如果他能再强大点,如果他出身也像那个徐家小公子那样好,会不会这个人就能多看他两眼?
夏江看着轮椅上清冷优雅的男人,喉咙发涩。
他对谢究白,真是又爱又恨,爱得想跟他抵死缠绵,恨得想吃他的肉,剜掉他的眼。
宴会厅里的人并不多,毕竟这只是场订婚宴。
更关键的是,谢家和徐家,似乎都并不想要外界的人知道两家联姻了。
所以今天到场的,只有谢徐两家的亲戚们,以及一些圈子里关系近的家族朋友。
谢究白一来,瞬时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都望向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毕竟这个病秧子,十年没出过老宅的小院,这还是第一次出来见人,大家好奇是难免的。
第一个站起来的人是徐瑾,也就是谢究白名义上的‘未婚夫’。
他本来是因为家族的命令,不得已要娶这么一个病秧子的,就抱着无所谓的玩乐态度,却在看见谢究白的第一眼,疯狂心动,暗喜自己走了运。
徐瑾殷勤地上前来,朝谢究白伸出手:“谢先生,你好,我就是徐瑾,即将跟你结婚的人。”
他眼里涌动着炙热,语气和神情却十分温雅礼貌,到底是大家族的贵公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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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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