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来

“诶你可听说,那宁王府的宁家小将军,近几日要班师回朝了!”

“听说了呀,打了好一场胜仗呢!咱们这几年跟北盛的仗可总算打完了,这兵役又能歇一歇了吧!”

“可惜那宁家将军打赢以后都傲了,没听那几日的圣旨吗?说他拥兵自重,一回来就直接受罚!”

“可惜了了,听说在塞外苦寒,腿都断了,结果疯了,要称王称帝的,本来也是一表人才。”

“……”

正值春分时节,天亮得早,晨光朦胧,微曦轻洒,薄雾如纱,晨霭轻笼。

巷子里熙熙攘攘,大清早的挤满了人,赶集似的热闹。

边关大捷无疑是最热火的消息,众人都在你来我往地交谈着,巷子里的杏花树干上长满了路人。

杏花从巷子开到了庭院,从商铺门口开到了高门宅邸。沿着杏花的方向一路向南走,会在花深处看到苏府。

苏府石灯笼微亮,映出朦胧光晕。雕花窗棂间,晨曦透入厅堂。

往常这个时候,府内只能听到屋檐下风铃轻响,刚从东南角醒来的丫鬟们轻手轻脚开始做活,脚步声在回廊中轻轻回荡。

主屋门窗缓缓打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远处寺庙钟声隐隐,苏家主母赵氏会在这时候早早起来洗漱,吃斋礼佛,开启忙碌的一日。

但是今日的苏府也不同寻常,一样沉浸在边关大捷和将军归来的消息中。

最先听到热闹的是住在靠近东南角偏房屋子里的苏家二小姐苏锦书。

在院子的第二进,临近巷口,靠近丫鬟住处。并非什么富丽华美之地。

但是这个院落的院子对角有一株活了十几年的杏树,杏花落满地的时节,苏二小姐会和院里的丫鬟小厮们一起把杏花泡洗干净,调制成茶,清热败火,缓解焦躁。就连别处院落的人也会来求一包。

这是苏府东南院落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候。

但是今年显然有更快乐的事,清晨她起床梳洗时,听到小厮们都在讨论边关捷报连连,烽烟既息,战鼓声寂,天下复归太平。众人似脱笼之雀,嬉闹于庭院之中。

苏锦书听着欢声笑语,便叫丫鬟冬画停了手上的梳子,把倚着的狮子拿开,帘子卷了起来。

冬画赶忙上前,把另一扇纱屉卷起,开了木窗。锦书瞧着外面的样子,素净的脸上不禁也染了几分笑意。

冬画也在一旁瞧着笑,“今年杏花还没落,咱们院子倒是已经这般热闹了。”

锦书是在昨天晚上知道消息的。她身边的老陈,对外称是她的仆从,但实际上是她从出生开始就跟在她身边照料她的人,亦师亦友亦长辈。

昨晚老陈来瞧她,带来了边关大捷,战事平息的消息,也带来了宁将军没有军功反被罢黜的传言。

老陈来得很匆忙,沾了一身晚露,带着些料峭春寒,“说是宁将军拥兵自重。宁家世代忠良,家教严格,他本人在战事中双腿俱废,圣上如此安排,实在让人寒心。”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苏锦书剪了剪灯花,烛火又亮了一些,“千古帝王心。陈叔不要纠结这些了,这么晚来,我去找间房让你歇下吧。”

老陈摆摆手,给她留下一些金银,转身离去,“我还有事要忙。姑娘别亏待着自己,府上这几日不会安宁,他们要闹就由他们闹去,你保全自身就好,我过段时间再来。”

所以,她也深知此安定的背后,又是一轮势力更迭之时。宁家的小将军与她的长姐有了婚约,不知往后是福是祸呢?

苏锦书摇了摇头。虽说她与宁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想起这样的事还是觉得心寒。

冬画看她笑意消减,便说道,“姑娘不必太过忧虑,那大小姐嫁出去了,咱们院子应该是更清净些的,到时候院子里里外外的杏花,秋天结的杏子,东院秋海棠,南院冬梅花,还有春牡丹啦,夏芍药啦,可都等着姑娘一个人戴呢。”

苏锦书被她逗笑,“到时候咱们院子里人人戴满头,你可就乐了。”

冬画一面笑,一面给她挽起发髻,铜镜里的姑娘虽然还没上好妆,已经能看出容貌清丽。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所以虽然苏锦书在打扮上极少用心,常常懒起不画眉,弄妆梳洗迟,但是也更贴她本身的气质。

“二小姐,今天太太说不用去她那边问安了,姑娘自己梳洗好就行,有什么事晌午再说吧。”窗外是太太赵氏的丫鬟秋英,就着开着的窗户跟她们说了一声。

“好,秋姑娘慢走。”苏锦书笑着招呼道。

秋英确实在慢慢走,简直是在踱步。走到正房门口,窗户俨然紧闭,纱都罩了下来。她在门口踌躇许久,还是没有进去。

门外的婆子们看见她在门外徘徊,早有眼力见的给她拿了个干净的蒲团招呼她坐了,给她送了一杯茶,笑着对她挤眉弄眼的。

“秋姑娘可别进去了,里面正不安宁呢。”

正房此时何止是不安宁,是愁云惨淡。

“娘,女儿绝不愿嫁与那无腿之人!难道要孩儿终日伺候他不成?若您真心疼爱孩儿,就该助我摆脱这门亲事,为孩儿寻一门能安享富贵的好人家!”

苏府千金苏云书的娇蛮的声音在正房内,缩在苏家的当家主母赵苏氏怀里,泣涕涟涟。

赵氏也是连连叹气,搂着心肝宝贝女儿不知道如何是好。

宁家是侯门显贵,三朝之下仍为功勋。武学卓著,除却宁家上一任家主宁熹早年称病不参与朝野以外,世代为将。

这桩婚约怎么看都是苏家一个三品文官高攀。

当年赵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去求苏家家主苏幕,求他给女儿谈成这门亲事,没曾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居然变成这样。

“他就该死,娘,他就该死!他敢拥兵自重,他敢反朝廷!”苏云书的声音越发愤恨,嘶声力竭地尖叫了起来。

周围的丫鬟们都低着头,偌大一个房间众多婆子丫鬟,居然只有苏云书的咒骂声和赵氏的叹气声。

茶不错,秋英尝着很是舒心。

“我的宝贝女儿,可不敢这么说话,反还是不反,这是只有天子才能说的。”言罢,面容凛然向周围环视一圈,身边的丫鬟婆子们赶紧把头低得更低,只恨不能直接钻到地里。

“你当年远远的瞧过一眼这宁家的,便一见钟情非他不嫁,娘自然是要遂你的心。”赵氏转而摸摸苏云书的头发,又几乎要掉下泪来,“可是我苦命的孩子,谁知道这宁家的竟是这样一个蠢货,有祖上的荫功不好好接着,居然自告奋勇要去前线,蠢货啊,蠢不可耐!”

苏云书撒泼一阵后,发现没什么用,心头越发地恨起来,找到当年书写二人婚约的和契,立刻就要撕掉。

“什么破东西,撕掉算了!撕了我们就不认,他还能把我绑过去不成?!”苏云书咬着牙,翻箱倒柜地找出来和契,被赵氏一把抱住。

“儿啊不敢哪!当年为了防着别人先你一步嫁给那姓宁的,可是你爹专门去求的当今圣上赐的婚哪!你撕了它,那你也成了违抗圣意的反贼了!”

苏云书一听,人都软倒了,瘫在赵氏身边。

赵氏拿过她手里的和契,恍若盯着宁家的脸一般,有杀生之仇似的。

突然,赵氏的脸上乌云转晴。

“云儿,我觉得这事还有转机。”

苏府千金苏云书的名号,整个京城都赫赫有名。虽是三品家的小姐,但是争强好胜,难以容让。

与之相对的,则是苏府的另一位千金苏锦书。

苏锦书原是苏幕旧友的遗孤,苏家心善抱养而来,居然也让这女儿做了苏家的二小姐。

这小姐身边还有一个贴身奴仆,人唤老陈,据说曾是苏家家主苏幕可怜这小姐身边没有亲人,便连这老爷子也带着。

事已至此,谁不念苏家是大善人,对这孤女恩重如山。

“咱们家白养了那东西十几年,如今也是时候让她出把力了。”赵氏悠悠说道,“锦儿本来也不是咱家的人,你爹让他当小姐,原本就不配。现在让他去当将军妻子,也算是给她一个好去处。”

苏云书点点头,又有点疑惑,“娘,可是这和契上说的是苏家小姐啊!”

赵氏笑,“你忘了,她也是苏家小姐。你爹当时让我给她按小姐的份例照料,给了她苏家的身份,算是收养了她。”

赵氏转着手上的金镯子,脸上变得面无表情,“我们家哪有这些闲钱替别人养女儿,他又不料理家业,我便给锦儿削减了许多。所以锦儿在外的名头其实也是苏家的小姐,是你的亲妹妹。”

苏云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嗤笑道,“就她那哑巴样,也配跟我一个名号?”

赵氏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又叹了口气,“锦儿确实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我对她不好,你爹问她,她也回答得乖,这哑巴样可太好了。一会儿娘去跟她好好说说,她不会不听的。”

苏云书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要我说她连这个姓宁的都不配,她不该这么不识好歹。可这事跟爹怎么交代啊,他那迂腐的文人劲一上来,怕不是嫌我。”

赵氏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连苏云书都看得奇怪,“娘,你没事吧?”

赵氏忍不住笑了半天,才缓下来把苏云书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小脸儿,说道,“你爹如何不知道我薄待锦儿呢,他心里也是赞同的,一个孤魂野鬼的种,谁心里疼她呢?心疼她不如心疼银子。

“再说了,你嫁过去,对你爹有什么好处?你爹确实是一个文官,但是再怎么文,他也终究是个官啊,到时候给锦儿嫁给宁家的,博个雪中送炭的美名;你找一门权贵嫁出去做个亲家,博点仕途上的便利,这才是正事。”

苏云书点点头,“还是娘想的周到。”

苏家正房的声音终于小点了,整个院子都清净了许多。

苏锦书揉了揉太阳穴,叹道,“那边终于聊完了。”

冬画悄悄对她笑,“是的二小姐,这应该是接下来这几日府上难得的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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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将种杏花,杏花吹满头
连载中失传洛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