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露馅

荀卓卿拢了拢头发,扬了扬修长的颈笑道,“哦?那这银钱便是用你自己的钱填的?”

何辰垂首道,“实在是奴自以为是,心比天高。没想到府上自开春以来要命的事一桩接着一桩,这釜便一直没有卖出去,我自觉丢人,也不敢声张抱怨,只是认了这个闷亏。”

荀卓卿看着何辰,很是惋惜,“你这般聪明俊秀的一个人,只可惜心术不正。”

旁人听这话,只道是何辰在这紫铜釜上晓得如此赚钱盈利,可是苏锦书却明白荀卓卿的弦外之音。

连板上钉钉的事情都能找出这么完美的借口来摆脱,可惜是一个杀人犯。

苏锦书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攥着袖子,只管问道,“那你几时寻着这秋实代春华的法子?又是几时去寻到这釜的?”

何辰答道,“这釜却是昨日才拿的,因直到这二三日才慢慢揣摩出秋实代春华的具体方法,这法子是我早年在一些茶楼书肆听人提起过,也不知真也不真,所以只敢在事成之后再告诉众人,免得空欢喜一场。”

荀卓卿葱管似的指轻叩茶托,噙着笑道笑,“赶的倒是巧,偏生是这两三日揣摩出来?”

可是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方法陈叔只说是偏方,却没说是哪里的偏方,京城众人鱼龙混杂,说不定就有人确实知晓。

但是那缕靛蓝色丝线却是前日就勾在挑子上了,那前日勾住的是谁的线呢?

苏锦书叫人备了笔墨纸砚,摆置何辰身侧。

“你且把你五六日如何琢磨这法子的过程,连带着你近二三日的具体行程一时三刻都细细写来。我知你记性远超常人,少耍花样。”

何辰点头称“是”,便开始伏案疾书,狼毫扫得宣纸簌簌作响,何辰却也不慌乱,一手压着纸一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鼻梁高挺,眼睫毛长而顺,全然一派温和俊秀的模样。

窗棂外斜插进几缕阳光,正映着他腕上那串迦南香佛珠——原是苏锦书刚开始当家时亲手所赠,短短数月已盘得油亮。

这样好的一个人,许多时候她是把何辰当成哥哥来敬的。苏锦书别过脸去,青瓷茶盏里映出自己晃动的眉眼。

待到写完呈上,苏荀二人看着满纸字迹隽秀,内容条理清晰,更是叹了口气。苏锦书翻至前日日程,并无去药材器具库的踪迹。

“你且去吧,那釜快些收拾干净,你家少夫人要给宫里的娘娘做花露用,到时候好去宫里求杏花,也省得你在此折腾你这偏方了。”荀卓卿素手扶额,言语里满是疲倦。

何辰却是站在那处一动不动,荀卓卿看着他,奇怪道,“你还有什么事?”

何辰貌似是想了许久,还是扑通一声跪下,纳头便拜,苏锦书几乎要吓一跳。

“少夫人明鉴,荀夫人明鉴哪,小的只是贪一时之利,之后又救主心切,才对少夫人多有隐瞒。”

苏锦书摆了摆手,“你答得没什么问题,我又没有要把你怎样,把釜交至杏雨轩便是,要钱的话直接去库房提吧,糊涂账多了,不缺你这笔。”

何辰仰头,下垂的眼角居然渗出几滴泪,答道,“少夫人原是要与公主商议做花露,如何变成荀夫人?”

荀卓卿有点无奈,笑道,“怎生嫌弃我了?”

何辰躬身说道,“岂敢,只是怕不是公主百般推辞,故意不来吧?”

二人放下手中的纸,看着他要说什么。

何辰见自己说动了,胆子也大了起来,赶忙起身用手擦了擦泪,说道,“这九蒸九晒,原是最复杂最难得的,便是会的人也不多,可是公主却从来不用,二位夫人没想过原因几何?”

二位夫人当然知道,现在关键是何辰怎么知道。

荀卓卿激他,“公主身份高贵,九蒸九晒的法子又万般繁琐,我要是公主我也不乐意做。”

何辰站在原地无话,苏锦书会意,便冲旁边俩人招呼道,“冬画素兰你们且退下吧,一会儿我再叫你们。”

待到房内只剩三人时,何辰说道,“公主常在宫内走动,素来是为了讨好宫里人无所不用其极的,一个九蒸九晒算什么。”

苏锦书点头,“全天下人谁不想讨宫里人的好,你当我费尽心思做这石榴花露是为什么呢。只是公主能用的法子多的是,何必非得做花露?”

何辰抬眼,泪光还未散去,徐徐说道,“少夫人可还记得,当初您做杏花露的时候,公主可是日日陪您做这九蒸九晒的,如今轮到石榴花却不愿了?只怕公主也只是趋利避害,汲汲营营呢。”

荀卓卿深吸口气,问道,“杏花行,石榴花不行,怎么,宫里不喜欢石榴花?”

“不是不喜欢石榴花,众所周知中宫偏爱杏花,做别的花可能会有僭越。”何辰终于说了这句话,眉目之间已变成凛然的神色,“中宫娘娘与吴府有宿怨,二位夫人知否?”

“二位夫人不常和京城妇人打交道,只是和公主形影不离,到时候也别连累了宁家和冯家做了别人的嫁衣裳。”何辰跪下叩首行了一拜,起身走了。

荀卓卿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可奇了,本来他都能瞒过去了,却为了紫铜釜挑唆我们和公主的关系?好一手佛归殿,何辰在你们府上地位非同一般,我算是看出来了!”

苏锦书冷笑道,“紫铜釜里嵌着淬毒的杏霜,这东西和铜绿裹在一起,给他半年也洗不干净。我熟知杏花,一看釜便能认出,他至此少不得殊死一搏了。走吧,去杏雨轩看看书辰写的日程能不能和他对上。”

二人行至杏雨轩,便见书辰被芳兰看着,只是愁眉苦脸。书辰只识几个账册上的字,只能是一面说一面写,看他样子可怜巴巴的,苏锦书给他塞了一块桃酥。

“给我看看前日晌午的日程。”荀卓卿一面看着他二人笑,一面催促芳兰。

巳时二刻,西苑药房。

“去西苑药房做什么?”苏锦书问道。

“我想着这几日小暑快过了,去摘荷叶做些叫花鸡。我只说厨房做得并不比我好,何辰便要和我比比,他的法子和我不同,多一个五花肉和马莲草,我们便一起去了药房要了一味马莲草。”

摊开何辰的纸,上面写着此时此刻他和书辰分开行动,他自己正在厨房准备五花肉。

苏锦书叹了口气,对书辰招了招手,对他说道,“你且只说我叫你来是为了搬杏雨轩的釜,切不可告诉别人你还做这些事,包括何辰和宁知远在内,你可明白?”

书辰点头,“我深知少夫人有自己的筹谋,远哥儿在我来时便说了,一切但听少夫人安排,我岂敢不从。”

待到书辰走后,冬画满面喜色,掀开帘子便说道,“少夫人,陈叔来信了。”

何辰这段话的思路是:公主和皇后有怨气,所以公主想把苏锦书和荀卓卿当成利用的工具去挑衅皇后。

但是苏锦书太爱公主啦,何辰挑拨失败

佛归殿(手筋)

手筋:指在攻防中出其不意的妙手。例如“软征一招佛归殿”,是破解对方“软征”(弱的征子)的绝招。

例子:黑棋试图征子提白棋,白棋突然“跳”出一步,迫使黑棋放弃征子计划。

荀卓卿那句话的意思是,现在按照苏锦书的计划,应该是在审问结束后,何辰把他背后指使之人招出来;结果何辰先是用自己贪利把事情揽下来,又对苏锦书摆出一个无法忽视的问题(公主是否在利用苏锦书来报复中宫),导致苏锦书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其实是她和公主串通好来挖出宫里人是谁,这个计划被何辰抓住漏洞)。

但是也坐实了何辰和宫里确实有联系。

其实何辰这个时候已经不害怕紫铜釜上会有杏髓鸩沾上了。他想的这个借口很完美,可以说釜上有杏霜是因为他做解药时做劈了,不小心搞成毒药了。

但是何辰还是放手一搏,

一来他还是担心苏锦书对杏花过于了解,以至于能看透紫铜釜上的毒杏霜是早就有的,不是最近几天才沾上的,

二来他把猜忌引到公主身上,他自己就能少一分危险,

三来他大概猜到苏锦书早有准备,自己可能无法蒙混过关,但是如果苏锦书也能对公主起疑,那苏和宫里的联系就几乎断了,起码起到保护宫里人的作用。

实际上他猜的也全是对的。

苏锦书确实很了解(苏锦书能注意到毒和铜绿混在一起了),而且苏锦书先手有靛蓝色丝线对他起疑,后手有叫过来书辰核对两个人的时间线,即便他在回答苏锦书的问题时没有纰漏,这先后手都能做实了他有问题。

如果苏锦书也对公主起了疑心,那苏锦书真就得考虑断了公主这边的线索,面对孤掌难鸣的问题了。

但是很可惜苏锦书是和公主串通好的,再加上他殊死一搏污蔑公主,反而暴露了他知道宫里除了杏花别的花不能九蒸九晒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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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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