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轻功

贵妃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自嘲地笑道,“论手毒黑心,当真是不比妹妹。我是明白你要做什么的,臣妾且记下今日皇后高抬贵手,来日必涌泉相报。”

言罢,深深看了眼苏锦书,竟径直转身离去了。

贵妃走后,水阁中只剩下她二人。苏锦书看着案子上死去的宫女为她剥下的杏核,把手里的杏子滑进袖子里。

虽说她也觉得贵妃这一遭确实蹊跷,但是皇后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才说到中毒的事,也未必是关心她,不知有何意图。总而言之此地不宜久留,不如假装吃了杏,直接想办法去太医院找刘太医脱身出宫,走为上计才好。

皇后见贵妃走后,便一改方才的神色,牵着苏锦书的手,关切地说道,“苏夫人无恙?想来是因为本宫昨夜留了你,她便想今夜再下手殊死一搏,好在本宫发现及时。妹妹可有被暗算?身体可有大碍?你可吃了那宫女给你的东西?”

苏锦书点了点头,说道,“我虽吃了,吃得却不多,现下并无大碍。不如让臣女去趟太医院找人看看,倒也罢了。若在此地毒发,难免牵连到娘娘。”

皇后从袖口拿出一个玉瓶,笑道,“你可知我为何来迟了?便是去找了解药。我听闻说那小丫头引着你来了中宫,便料想是要毒害于你,嫁祸于我。什么样的毒能融进杏子,没有比我更擅长的人了。苏夫人快些服下或可无大碍。”

始料未及,苏锦书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接过,水阁外一阵喧哗,皇后收起玉瓶走到阁外,只见一名太监要闯。皇后招了招手,那太监匆匆而入,在皇后耳边低语,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

没过一会儿,另一名宫女也进来,说道,“见过皇后娘娘。宁太尉让奴婢传话,他在宫门处等候,说若娘娘赐茶,谨记自己有旧疾,脾胃虚弱,需与府中特备的药引同服,方可无恙。”

皇后听闻此言后,挥了挥手,语气听不出喜怒:“罢了,既然宁太尉如此牵挂夫人,本宫也不便强留。苏夫人,记住本宫今日的话,本宫就不送了。”

踏出水阁,夜风裹挟着湿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她才惊觉后背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宫灯昏黄的光晕下,水阁外的青石甬道上,那辆熟悉的青帷马车静静停驻。宁知远端坐轮椅,玄色披风被风吹动,林立衡焦灼地守在一旁,李承泽站在水阁投下的阴影边缘,唇边笑意温煦依旧。

看到苏锦书出来,宁知远紧绷的肩线骤然松弛,朝她伸出手,无声地唤:“锦书。”

苏锦书踉跄着扑向马车,身影在暮色宫灯下显得温润,却又像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水气迷雾。

车帘掀开,苏锦书跌入车厢,带着一身冰冷的惊悸。林立衡紧随其后,心有余悸:“锦书!吓死我了!没事吧?”

苏锦书看着他们,万千头绪理不出一句话,想良久才低着头说道,“是我大惊小怪了,只是皇后娘娘邀我吃了几颗杏子,累你们这般忧心。”

林立衡松了口气,笑道,“所谓防患于未然,无事发生才算不枉忧心。若是亡羊补牢则终究有损,倒叫我无颜面对诸位了,还是多谢锦书在如此境地可以保全。”

林立衡这番话一出口,苏锦书心里好受了许多,抬头冲她感激一笑,众人一时无话。

车厢内空间紧凑,宁知远的轮椅固定一侧,苏锦书和林立衡坐对面,李承泽最后上来,自然地坐在宁知远身侧的空位。车轮滚动,碾过宫道青石,沉闷的声响载着满车心事驶离深宫。

一片死寂中,只有车轮辘辘。宁知远紧紧握住苏锦书冰凉颤抖的手,目光沉凝如铁。林立衡屏息看着几人,大气不敢出。

李承泽倚着车壁,姿态闲适,先是看了一眼静默观察众人的林立衡,目光又在苏锦书惊魂未定的脸上停留片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

“宫里的杏子,”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看着光鲜,内里是酸是甜,是毒是药,有时连摘果子的人,也未必说得清。”

他像是感慨,又像是意有所指,目光扫过苏锦书,最终投向车窗外越来越远的、如同巨兽蛰伏的宫墙轮廓。

苏锦书攥紧了宁知远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掌心。这一出生死大戏,是毒是药的玉瓶,还有关于陈叔那看似随意却字字诛心的关怀,如同那宫女袖口的缠枝莲纹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有毒的到底是谁?陈叔他是否真的安好?贵妃为何会知道他?

车窗外,宫门厚重的阴影终于被彻底抛在身后,然而那无形的寒意和沉重的疑云,却比夜色更浓,沉沉地压了下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身后秦楼烟锁,前路夜雾茫茫。

马车在林府门前停稳,林立衡率先起身,对苏锦书柔声道:“锦书,今日受惊了,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苏锦书勉强一笑,点头应下:“有劳你挂心,今日多谢。”

宁知远身为林家外甥,此刻亦需露面。他深深看了苏锦书一眼,那目光沉静,却蕴含着无声的安抚,随即由侍从小心抬下轮椅,融入府门外林家人的寒暄之中。

转眼间,喧闹被隔绝在外,车厢内只剩下苏锦书与李承泽。空气仿佛骤然凝滞,只剩下车轮碾过路面的单调声响,以及苏锦书尚未平复的、颤抖的呼吸声。

她靠在车壁上,水阁中的一幕幕仍在脑中翻腾,那具无声无息、七窍流血的尸体带来的寒意如同附骨之疽,沿着脊椎缓缓爬升。

李承泽坐在对面,姿态依旧闲适,目光却锐利地落在苏锦书苍白而惊魂未定的脸上,又掀起帘子看宁知远和林府的人客套,才回头缓缓说道:“今日能从中宫脱身,远哥儿在其中使了力。”

苏锦书蓦然抬头,眼中带着询问。

李承泽叹道:“我们在集义殿伴驾时,收到了林姑娘设法递来的消息。我当时在他旁边,他当即便寻了时机,向陛下悄悄进言。”他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言语之间流露出欣赏的意味,“他并未多言中宫之事,只提起了前些日子填补过一个王家贪墨的漏洞,关乎人心稳定,望陛下圣意明察,心有决断,以免日后再生波澜。”

苏锦书立刻明白了,这是一场点到为止的利益交换,润物无声的以退为进。

“陛下圣明,想来是体恤臣下,不愿节外生枝。”李承泽淡淡道,“应该是因为这个,皇后便不敢动你,我们几乎是和传话的太监前后脚赶过来的,话一到,很快你就从水阁出来了。至于他让人带给你的那句话,表面是关怀你的身体,实则是告诉你,他已备好对策,让你不必畏惧皇后胁迫,安心等他接你回家。”

苏锦书胸中那股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寒意,在此时真正开始消融。她无从得知宁知远在御前究竟说了什么,但她知道结果,那就是她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皇后最终克制地放人,说明宁知远既未触怒天威,也未与王家冲突。李承泽提到他悄悄进言,可见他并未声张,只在议论时提了句恰到好处能利用到的王家把柄。整个过程风平浪静,张弛有度,不提中宫之事,而是提了他填补过王家在军饷上的旧账,既让陛下明白他的分寸诉求,又保全了皇家颜面。

李承泽也颇有些叹服,“远哥儿这一手围魏救赵,着实漂亮,于雷霆侧畔行走,却能片叶不沾身。如今这在滔天权柄面前展现出来的冷静与筹谋,早已不是春末时节新上任时颓唐沉默的宁太尉了,我竟不知他如今已有这样的本事。”

赞叹几句后,他便将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今日之事,本是后宫倾轧,你被意外卷入,深浅难测,慌乱在所难免,但宁知远听闻消息后,虽应对得法,其关切之情却溢于言表,乃至不惜以此种方式向陛下施压。这份软肋,若被有心人窥见,加以利用,将来恐成祸端。”

他看向苏锦书,目光深邃:“你二人,一个易陷危局,一个关心则乱,还需更沉得住气才是。若有林姑娘一半的冷静机变,今日之事,或可处置得更为从容。”

苏锦书有苦说不出。今日经历的事情,她哪敢跟李承泽说半个字,如今身边的人是神是兽,只有天知道。可苏锦书终究是给他们添了麻烦,她心里深深叹了口气。李承泽本就不愿她进宫,这下真给他抓住了把柄。

李承泽见她闭口不言,也没有再理会,过了良久,又叹道:“这位林姑娘,确是玲珑心窍。无论是那番机巧的传话,还是事后恰如其分地出现、安抚,分寸拿捏极好。更难得的是,她做得自然,不居功,不刻意,让人如沐春风,是个角色。这些日子不在京中,眼看着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吴下阿蒙了。”

苏锦书默然。李承泽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她惊惧之余的迷障。她今日的失措,宁知远的雷霆手段,乃至皇后贵妃那云山雾罩的言语背后的杀机,一切都让她感到无力。

她闭上眼睛,按下心头重重思虑。

其实就是苏锦书在想皇后和贵妃之间,是谁要弄死宁知远。本来这事就挺担风险的,再加上大晚上的要自己一个人去中宫,想着跟宁知远说一声,免得到时候不知道她人在哪。

宁知远知道皇后不是什么好人,自然是很担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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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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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失传洛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