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上书房】
古朴肃穆的正厅中,即将成为大周新一代女帝的商承安身着明黄色的蟒袍端坐在正对着大门,雕龙画凤的主位之上。
她生的可爱与年幼时的商君相差无二,因为年龄的原因,她的双脚甚至还不能完全触及地面,稚嫩的脸上是强撑的严肃,她双手紧紧的抓着身边陪她长大的李伴伴,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好似这样就可以拥有制衡朝堂的力量。
这是宋玉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位小皇女,她看着眼前这还有不到七日就要登基的人,眉心紧紧皱起,她虽不知商君未登基时是何种模样,但绝不会是眼前这样,在与朝臣议事时,身边还要紧紧抓着个奶嬷嬷不放。在宋玉的记忆中商君永远清风朗月、运筹帷幄,她的孩子自然也不该有这种窝囊模样。
随着宋玉越发放肆的思绪,上书房内的气氛逐渐凝重。朝中基本上能叫上名的大臣都在,他们皆身着朝服,目光如炬地盯着主位前那个小小的身影。
“陛下,老臣以为如今朝中事务繁杂,千头万绪皆压于宋丞相一人之肩。丞相纵有经天纬地之才,然精力有限,长此以往,恐于国事不利,亦非长久万全之策。臣斗胆建言,可择贤能之士分担其劳!”
说话的是御史大夫何漾,他是朝中的老人了,很是圆滑,此话一出既不是忤逆先皇的旨意,又不是质疑宋玉的能力,但却是明明白白的要分权。这些话并不是四岁的商承安可以招架的,但她明白,这朝中只有宋玉一人可信。
“宋丞相,你觉得呢?”
宋玉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听到小皇女这话,她只感觉头上似有黑线冒出,恍惚间她甚至觉得回到了以前,朝堂之上商君朝她问出了这话。
“启禀陛下,承蒙何大人挂怀,臣既受先帝之隆恩,身居丞相之高位,便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能以辛劳为辞。臣只愿倾尽全力,辅佐陛下开创盛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望陛下勿要为不实之议所扰啊!”
“宋大人所言极是啊!”
随着宋玉的话音落下,商承安慌出声道。这是她与母皇的小小约定,母皇去世前曾教育她,若是将来在朝堂上,有不懂不会的问题,便直接去问宋大人,不论对方说什么都要说“所言极是”。
听着自己耳边熟悉的话语,宋玉更加确认了,这是商君的手笔,曾几何时,商君在朝堂上一有不想回答的问题,便是直接去问她,等着自己去反驳众臣,然后再来一句所言极是,那时的她看着眼前的爱人是万般的无可奈何,现今又轮到了她的孩子。
算了,这辈子欠她们商家的。
朝中大臣保皇党居多,他们眼观鼻鼻观心,看到宋玉的表态,便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均表示朝中有宋丞相一人主事足矣。
小皇女看到眼前此景,心中不由觉得轻松,好像朝政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反正有宋丞相在。
“是老臣思虑不周了,哎,到底是上了年纪,望皇女殿下与宋丞相莫要见怪,说到此处,老臣倒是想起一事,臣有一子,自幼聪慧过人,年纪与皇女殿下相仿。若是能让小儿常伴皇女左右,一来可陪皇女读书解闷,二来他们相互学习,共同成长,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何漾是个精明人,他深知宋玉与皇女之间是不可能有间隙的,至少在小皇女亲政前,二人应该都是相互扶持的状态,既如此,便换个办法,若是他日自己的儿子入了皇女的眼,那他就是国丈,照样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何漾这话一出,朝堂上立马热闹起来,毕竟大家都有子女,如今朝庭宋玉一家独大,想要分权最好的办法就是往皇女后院塞人,且皇女岁数不大,正是好糊弄的年纪。
“宋卿,你怎么看?”
商承安年岁虽小,但也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应当是由自己挑选的才好,她与那何大人家的孩子都没见过,有什么好一起玩的呢?想也没想便直接把话递给了宋玉。
听到小皇女的话,朝廷中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在了宋玉身上,宋玉的秀眉忍不住的簇起,她是个内敛之人,在大多事情上她都是没什么情绪的,可现如今商承安这不负责任的状态还是惹得她有些恼火,她不喜欢商承安说这句话,就像她不喜欢商承安占据了商君的皇位一样。
“陛下莫要开玩笑了,这种事情,臣怎么可能替您做主呢?”
宋玉这话显然是没准备替商承安解围,内殿里的大臣自认为明白了宋玉的态度,心中也是一块石头落地,暗骂何漾真是个老狐狸能想到这种方法的同时,纷纷上前介绍起自家孩子,那些还暂无子嗣的年轻官员,甚至开始介绍起自家的弟妹,心中想着万一皇女殿下喜欢年纪大的呢?丝毫不考虑商承安不过四岁,能懂些什么。
看着眼前如同恶狼般把自己团团围住不停地发问的朝臣,商承安的身体都不自觉的发抖,她如坐针毡求助的目光不断地朝宋玉看去。宋玉却如同雕塑一般,竟是低头不语,无半点反应。
终于还是礼部尚书吴青看不下去了他大声喝道:
“何时起,我大周官员竟兴起卖子求荣这等腌臜之风?你们这般行径,有何颜面面对先帝?有何颜面自称大周臣子 ?”
此话一出朝堂终于是安静下来,恰此时下朝的钟声响起,商承安身边的李伴伴慌忙道:
“诸位大臣,此时也到了平日里下朝的时间,若是大家无事,便早些回家歇息吧。”
她的话无甚礼节但却实在是给了众臣一个台阶,大家伙便三三两两的向商承安告辞离开了。随着渐暗的天色,其他大臣早已离开,此时的上书房内除了宋玉与小皇女外已是空无一人。
“宋丞相,母皇去世前让您教导我,可如今朝堂上众人皆对我虎视眈眈,我听李伴伴说您已经三年没有入仕了,您当真能护得住我吗?”
稚嫩的声音从高处传下,伴随着宫墙外的灯光亮起,上书房内那一直燃着的檀香逐渐有了形状,年幼的商承安孤零零地坐在主位之上,她的声音好似寒风吹动的残叶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安。
宋玉冷眼看着眼前抖若筛糠、语不成调的商承安,心中只觉得可笑至极。伴随着酉时的打更声,她冷冷道:
“陛下慎言,您身为先帝的子嗣,怎可质疑先帝的旨意?且,您身份贵重,日后还请您自称为‘孤’,他日登基后,便请自称为‘朕’这是维护皇家威严的必要之举。”
升腾的烟雾无形中将二人隔绝。商承安看不清宋玉的脸,听到这话,她只觉得浑身冰冷,毕竟上一次听到这句“质疑先帝旨意”,是在皇陵前斩首周定邦之时。
“孤,孤不是这个意思......”
看到商承安这个样子,宋玉心中更是厌烦,并不觉得她会说出什么有营养的话来,看着眼下也无他人,便直接出声打断:
“陛下,李芙蓉身为御前侍女本应谨守本分,但其竟如此胆大妄为,妄议朝政,若有下次还请直接赐死。”
鎏金铜炉内,最后一缕的青烟,也终是悠悠的飘散尽在空中,如同此时商承安心中的不安,散不去化不开又降不下来。她看着宋玉离去的背影默默发呆,虽知道宋玉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胆颤,更不知道她的前路该是如何。
“李伴伴,承安好想吃芙蓉糕啊。”
小小的皇女孤独的坐在宽大的雕花木椅上,宫道上的灯光透过雕花的窗户,洒下斑驳的光影。
宋玉走的决绝,她并没有回答商承安的问题,也没有细听商承安的解释,只是挑出她的错处狠狠训斥,虽然她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
今日出宫的路格外悠长,明明昨日还温暖和煦的宫道,如今竟只剩下自己的影子和寂寥。宋玉的心中悲凉万分,不禁觉得有些可笑,曾经商君还在时,不让自己见商承安的是她,现在下旨让自己不得不日日伴着商承安的也是她。商君啊商君,商承安为什么那样像你?像到仅是看着她,自己就想逃。
一丝冷意从宋玉的脸上传来,不是泪珠,而是春雨。今天的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官服,好似天边的仙君,夜幕中伴随着绵绵春雨,让人更是看不清她的神情。今年的春天,雨水格外的丰沛,或许是上天在为商君落泪,送给大周一个好年。
“宋大人!这下雨天,您怎么都不打把伞啊,小心着凉啊。”
宋玉抬头望去,是国子监祭酒常永芳,此人是个老实的,平日里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是朝中有名的老好人。
“是常大人啊,真是巧了,我刚从宫里出来,谁能想到外头竟下起雨了,也真是天公不作美啊!”
宋玉苍白着脸,勉强挤出了个笑,装作无奈地答道。她看着常永芳,观其身边带着妻儿,便也知晓,他应是晚上出来遛弯,便也不欲多谈,生怕打搅对方的天伦之乐。
“不能这么说,宋大人,春雨如油啊,好事,今年肯定有个好收成!”
听及此,宋玉的心情更是沉重,随便应和了两嘴便匆匆告辞了。这一场场春雨给庄户人家带来了无尽新生,却独独留住了她宋玉一人,她的后半生将伴随着这淅淅沥沥的春雨,永远潮湿、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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