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翌日正午,晴。

小区门口。

林丛在车里抽完今日的第一支烟时,一辆似曾相识的粉色轿车出现在视野中。

他眯了眯眼,没动。

车停。

从车上慢慢悠悠晃下来的人穿雾霾蓝的连帽短袖,配白色休闲裤,和车辆颜色一衬,像朝霞,又像梦境。

他显然也注意到不远处、林丛的车辆,于是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懒懒地向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几步之遥,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王了缓缓抬手,用指关节敲敲他留了条缝隙的车窗:“下来讲。”

林丛把车窗全降下来,仰面看他,说:“不去,太热。”

空调冷气从车窗里流出来。

长袖,当然热。

王了扫他一眼,没说什么,自顾自绕到车的另一面,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先被呛得咳嗽起来。

好一阵,才终于平静下来,说:“半夜给我发消息,怎么想的?要是我没看见呢?”

林丛没看他,垂眸玩着打火机,说:“随缘。”

王了同样平静,一面观察他车里的摆件,一面问:“百之告诉你的?”

“废话。”

短暂的沉默,林丛放下打火机,转头看他,说:“回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王了笑笑,说:“那时候我回的是一队,干嘛要跟你说一声?现在我到你这儿了,这不就够了吗?”

林丛自觉理亏,眨了眨眼,换个话题:“方峻茂的材料……”

“我看过了。做笔录的时候我就在百之旁边,看得一清二楚。”

王了应下来,接着说:“我和你们的感觉一样,他绝非等闲之辈。我不清楚这个案子的情况,也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嫌疑人究竟是谁,但,方峻茂此人,水很深,我可以保证,即使这个案子他不是主犯,也绝不是无辜之人。”

林丛笑了,说:“又是感觉?”

王了也笑,却并无愠意:“林队长,这么多年了,我的感觉,错过吗?”

——当然没有。

没有人可以靠直觉与感觉办案,除非那人是王了。

此时,一抹骑自行车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林丛看看时间,随手按响了汽笛。

元呈闻声,仰头看一眼,露出个生气勃勃的笑容,便向他们的方向而来,T恤被风鼓动,偶尔勾勒出肌肉线条。

王了望着这年轻人,半眯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林丛下车去迎,王了不动,只安安静静地观察二人的神情。

间隔小于一米,安全距离已被打破。

“你住附近?”

元呈笑道:“也不算太近,不过打车不太划算——您吃早饭了吗?”

见他要伸手从车篮里摸出什么,林丛连忙挥手谢绝:“不用了,我吃过了。乐乐还没到,再等一会儿。”

元呈“噢”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四下看看,问:“那个……王了老师已经来了?”

林丛点点头,向着车的方向一扬下巴:“在我车上,你来之前我们在叙旧——对了,你不认识他,是不是?”

当然不认识,王了回来时,他已经来了二队,对其人最多有个听闻。

王了见状,也开了车门,缓缓下来,冲元呈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元呈莫名地心头一紧,不知是为了此人从林丛车上下来这一事实,还是为了林丛方才所说的“叙旧”。

林丛敏锐地在空气中捕捉到一丝尴尬的气息,瞥了王了一眼,道:“哎,杵在这儿干什么,还等我替你介绍?”

王了斜他一眼,虽说被他这没好气的一嗓子叫得心下不爽,但决定不同他一般见识,只心平气和地向元呈笑笑,说:“你好。王了,返聘顾问。”

“您好。元呈。”

林丛目光在二人间徘徊一圈,觉得气氛奇怪——主要源于元呈——又分辨不出究竟是哪里奇怪,只自顾自去锁车。

不远处,穆百之正从出租车上下来。

敲开方峻茂家门时,那人手中正攥着牙刷。

他睡眼朦胧,顶着乱糟糟的长发,穿一身真丝睡衣,牙刷沫尚且挂在嘴上显然是刚起床不久,连笑容都带些睡意。将一行四人迎进来,先欢迎他们坐下,又连忙去结束洗漱、更衣。

最多两分钟后,又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换了身白色T恤,衣着整齐、笑容温柔,连发丝都柔顺,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方先生这是刚醒?”

方峻茂正忙着替他们泡茶,闻言,浅浅一笑,说:“是,闹钟一关,不小心睡过头了,见谅啊。”

茶香四溢。

林丛浅品上一口,淡淡的苦在口腔中蔓延。

表情管理随之结束,他神情又冷下来,说:“不兜弯子了,方先生,我们直奔主题:你为什么要叫元蕖在那个时间上山?”

方峻茂像早就料到他会有如此一问,笑容不减,平静道:“因为我早知道,那里会有一具尸体。”

什么?

四人心下皆是一惊,除了王了,各个都不由得四下一望,似乎生怕屋内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潜伏。

林丛的神情愈发阴沉。

“详细讲讲,怎么知道的,知道到什么程度。”

方峻茂不急不慢地答道:“Hidedusk里听人说的。”

他放下茶壶,托腮,作苦恼状,认真道:“我记得好像是……案发前两天?不对,前一天的凌晨吧。我自己一个人去的,那天好像是晚上十一点多去的吧?——嗐,喝多了,记不清了。然后喝到大概……凌晨一点多一点吧,我听后面有人打电话,好像就是在讨论这个……这个尸体放哪里的问题。”

穆百之紧跟着发问:“看见几个人、长什么样没有?”

方峻茂略带夸张地瞪大眼睛,说:“——都说尸体了,我哪敢回头啊?万一被人家发现了,把我也干掉了怎么办?”

穆百之不肯退让,说:“是什么声音、几个人,总听得出来吧?”

方峻茂盯着茶杯上袅袅升起的热气,认真回想一阵,这才不太确定道:“嗯……应该是只有一个人……听起来么,是男性,但年龄说不好。”

元呈放下手中的茶杯,紧跟着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呢?”

方峻茂向他摊了摊手,说:“我说了,当时我已经喝了一段时间了,而且酒吧里本就不是十分安静,我不能保证我听到的内容百分之百正确。”

——不知道是不是元呈的错觉,他觉得方峻茂投向他的目光格外意味深远。

林丛眉心竖纹愈发深了,道:“你都不确定听得对不对,还让元蕖冒着雷雨、上山去看?——还没告诉他,山上究竟有什么?”

方峻茂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二郎腿跟着一跷,神情愈发恃宠而骄,道:“那又怎样,他是我爱人,指使一下也不行吗?——再说,他可是答应得很爽快呢。怎么,昨天他没告诉你们吗?”

其余几人脸色愈发难看,穆百之尽自己最大可能赔了个微笑,算是对这言论尊重但不理解的一种隐晦表达。

她清清嗓子,认真道:“方先生,你说听到后方有人打电话,麻烦回忆一下,具体是怎么说的呢?”

方峻茂看来并不在乎他人对他的感情观作何反应,闻言,答道:“大体上,这个人问尸体抛在哪里合适,对面……应该说的是抛在玉藤山上吧,我猜的——因为然后他说抛在山上是不是不容易被发现。他说的东西也比较少,主要是听对面说……我听得也不详细。”

林丛立刻插上一句,问:“——那,你怎么知道,尸体会出现在那条路上的?”

玉藤山山峰众多、道路丰富,若只是听到抛尸在山上,怎会指定元蕖去哪一条路?

方峻茂眨了眨眼,不自觉地晃了晃腿,眼神一飘,但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淡定的模样,说:“因为……他提到说,要找一条小路,去的人越少越好。”

“——小路,就一定是那一条?”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赌。”

方峻茂重新坐直,替他们四人添茶。王了眯了眯眼,将他手指微颤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说:“——遇上就遇上,遇不上算完。反正,尸体究竟出现在哪里,和我没关系。我只是猎奇,觉得很好奇,仅此而已。”

沉默许久的王了放下茶盏,终于懒洋洋地开口,说:“您的装修风格、还有打造的人设,可不像是喜欢猎奇。”

方峻茂颇为意外地一挑眉,似乎有些兴趣:“有什么依据吗?”

王了淡淡地说:“人都有猎奇的本能,也都有好奇的天赋。不过,能重到对别人抛尸的地点产生窥探欲,我想,此人大概率对网络上的猎奇、重口内容更感兴趣,为人要么唯唯诺诺、憋屈得很,要么爱表演,爱吸引别人兴趣,不会爱立小清新、人淡如菊人设。”

顿了顿,又说:“何况,您的住处装修风格十分艺术,比起猎奇,我认为,您更像是希望通过此次事件,向他人证明什么。至于证明的是什么,大概只有方先生您自己知道了——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揣测。”

方峻茂托着腮听他说完,笑道:“您喜欢研究心理学?”

王了说:“算不上,我只是喜欢观察人类行为。”

“——猜得很有道理。”方峻茂惋惜地摇摇头,说:“只可惜,最后一条是错的。我不想证明什么,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非要说证明,或许,我只想向我的爱人证明,我比他想象的,更聪明。”

王了垂眸,不语。

沉默。

元呈见谈话陷入僵局,主动承担起责任,道:“方先生,方便四下看看吗?”

还不忘保持微笑,以达到与元蕖在长相上最高的相似度。

“当然可以,随意。”

手机传来震动,林丛等人垂首,消息来源于王了,他说:“除了最后一句话,他一直在说谎。”

回头一看,此人正缓步在屋中行着,不知是在寻找线索,还是在鉴赏室内布局。

穆百之的消息跟着冒出来,说:“你的意思是,尸体,是他抛在那里的?”

“我的意思是,他没有直接参与,但一直知道这案子的详细进程。这人的心理素质没你们想的那么强,盯紧他,一定会有收获。”

话是如此,四下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明显异常,站在楼梯间外,林丛准备再去问上几句,身旁的元呈却忽然敏锐地四下瞧去:

有消毒水味儿。

恰巧,这里离一楼的卫生间不远。

当然有可能是那里,卫生间里放消毒液再正常不过了——

但,也很有可能不是。

他决定去看看。

如果不是此时此刻,林丛的电话忽然强烈震动,而当他接通电话时,连不远处的元呈也能听得清电话中传来的、陈局的那声斥责:

“市中心发现尸块,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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