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从灿珠被太守府上的人带走以后,居然是好多天没有再回去过,王妈妈就是心再大,也忍不住担忧。
便托人写了一封信过去,信中问她近况,这封信送到太守府,先过了谢衍元的手,经过首肯了,方才送到了灿珠的手上。
灿珠拆开信封,一目十行。
王妈妈对灿珠真是当亲女儿对待的,那十几年里都是锦衣玉食,虽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也有为了银子的意思在,但那些好,都做不得假。
信中提及了一番尽欢楼的近况,有谢衍元帮忙照拂,生意也是一如从前,只是有不少客人问起灿珠,王妈妈还道是往后若不回来了,也可以把甘梅那婢子带过去,她一日问三回灿珠姑娘怎么会还不回,王妈妈受不了她的缠人劲儿了。
灿珠看到此处,蓦地笑出了声。
差人去问过谢衍元后,她提笔回信,准备明日就回尽欢楼看看。
时一宿已过,正是瑞色日升,玄鸟下祥光,春运景云开。
灿珠睡了一觉醒来,昨夜是难得在来了太守府后睡的好觉,连脸色都好看不少。
从上一次叫玉瑶替她梳了头后,回去玉瑶便向玉椋仔细地学了一遭,如今不说手艺多么好,但简单梳个发髻还是不在话下的。
更衣束发。
灿珠正要出门,太守府门口的轿子已经摆好,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底气,一般人哪里有轿子坐,也就是灿珠来到太守府后,谢衍元特地替她准备的。
但一出门,就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谢衍朝。
谢衍朝昨天夜里回去后,也不知道如何想的,他想到楚夫人,她也算是个可怜人,不过如今也是求仁得仁,没有揭穿她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但将这件事放在灿珠的身上,谢衍朝心中却是不忍,如果他没有救她出苦海的能力便罢了,可若真是如他所想的那般,他明明只是需要动一动嘴皮子的功夫,就能将灿珠脱离出苦海。
这样想着,谢衍朝叫来了阿七,“去查一下那位姑娘的身份。”
阿七应了一声。
却有些惊奇,毕竟他家二公子虽温润如玉,但内里却是说一不二,从来不会改变主意的。
以前是谢衍朝不想查,灿珠的身份在府中其实也并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这么一号人,阿七一去打听,便打听出来了。
这一打听,谢衍朝才知道,那个差点被他引为知己的女子居然与他的三弟关系匪浅,曾是谢衍元的相好。
他原先还以为是他父亲最近中意的女子。
其他的,倒和谢衍朝所料想的大差不差。
“灿珠姑娘——”
“二公子。”灿珠没有想到会见到他,这么抬眸,眼中流露出疑惑。
“你这是要出门?”谢衍朝见到身后四个丫鬟跟的整整齐齐,灿珠又是一副穿戴整齐的模样,便这么问到。
待灿珠点头,谢衍朝便迟疑几秒,道:“我也正要出门,不若一起?”
这话三分真七分假。
他确实是有出门的想法,但不是今日,今日主要是想过来见一见她。
叫阿七去查她,是想着如果她的处境不好,就出以援手,可从阿七打听的来看,三弟应该是极喜欢她的,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档口让她到府上,那么谢衍朝便也不该再管,可他今天却还是来了。
没有缘由。
只是回过神,他便已经到了这个院子。
谢衍朝上次同灿珠聊天,原本是因为琴,但谈着谈着话题便不知何时迁移,字字句句都能接上,观点十分契合,竟然恍若他心中所想,那种如遇知己的感觉,令谢衍朝记忆犹新。
他此前游学,也是遇见过不少名仕,也从未遇见过这样与他心意相合的人。
谢衍朝不愿意叫阿七打探灿珠的消息,也有部分是怕上次只是惊鸿梦影,都是巧合。
没等灿珠说话,玉瑶就先回答了,“二公子不必,灿珠姑娘的轿子已经在府外侯着了,况且,灿珠姑娘去的地方,恐怕不适宜二公子前去。”
灿珠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她不好如玉瑶那样直接说出来,这会儿见谢衍朝看她,她也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反驳,即使是在她厌恶谢衍元时对谢衍朝也没有恶感,现在更是如此。
“二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谢衍朝被拒绝。
面色倒是不变,他因为擅自叫阿七调查她的事,对灿珠有几分歉疚,但那歉疚里,却又有几分自己也道不明的情绪,“你对我,不必那么客气。”
这句话一出,他自己先怔了一下。
其实说出口的瞬间,也只是内心里将灿珠当成了自己人,自然不愿意听到她这样生疏的语气,但这话一出口,就好似变了味道,横生一些旖旎暧昧。
玉瑶得了谢衍元的教训,这会儿听到谢衍朝说了这样暧昧不清的话,立刻道:“二公子还请慎言,灿珠姑娘是我们三公子的人。”
她还并不知道谢衍元与灿珠的约定,但不论知道不知道,在玉瑶的眼里,灿珠早就是谢衍元的女人了。
谢衍朝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听到玉瑶的话也并不震惊,“那我就先走了。”
面上的笑意淡淡,似乎一如既往。
“嗯。”灿珠也没有与谢衍朝交坏的意思,等他走了,便出了府,登上了轿子。
这轿子与来时接她的轿子并不相同,珠帘满轿,从外表上看便显出了奢华的色彩,金织线,紫骝踏云,好不威风。
“姑娘,尽欢楼到了。”
马车夫停下来,玉瑶掀开了帘子,四人中唯有她一个人跟了过来。
王妈妈收到了信件,那是千盼万盼,总算盼来了灿珠。
“我的灿珠啊——”白日的恩客少,多是晚上才来寻欢作乐的人多,王妈妈本就守在门口,听见马车停下的吆喝声,一下子就想到了灿珠,这么一出来,就抱住她,“你总算是回来啦。”
说罢,又端详了一番灿珠。
太守府上也没有亏待她,相比起尽欢楼的伙食,饭菜好上不少,不是一味的大鱼大肉,反而是清粥小菜,荤素搭配,吃起来既不腻味也不过于清淡。
几日没见,王妈妈就发现灿珠的脸上的肉还多了一些。
本就是二九年华的少女,往日红衣虽艳,却未免俗气,脸上多了些肉,看上去也更让人舒服。
进了门,马车夫和玉瑶就这样候在门外,灿珠将这些日子的事挑挑拣拣说了一些,也明确说了自己以后应该是不会回来了,王妈妈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此刻也不由泪眼潸潸,唉叹,“你是个有出息的,这样也好,也好——”
“只那谢衍元让你留在府中,恐怕也是打着能看着你的主意,就算脱离了奴籍,恐怕姻缘也难以找到。”
灿珠道:“我不在乎那些。”这么说着,她问起甘梅,“我打算带她和我一起走。”除了主仆情深,更多的,却是她的身边全都是谢衍元的人,竟没有一个自己人。
提到甘梅,王妈妈就抽了抽嘴角,“这小蹄子知道你要回来可是高兴坏了,早就去收拾东西,准备跟你一起走了,也罢也罢,我这儿啊,是留不住你们这两尊大佛。”
“妈妈——”
这边笑言笑语,而楼上的甘梅却已经是被吓得瑟瑟发抖。
姑娘回信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只等着姑娘回来便和她一起去太守府了,她从小就和姑娘一起长大,且说像灿珠姑娘那样天仙似的人,就是跟在她的身边,都让人眼馋,羡慕的不得了,别说一眼,就是这么多年伺候下来,谁又会不喜欢姑娘?
甘梅这小丫头片子那片忠心可是天地可鉴。
结果冷不丁地,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如果是别的东西忘了也就忘了,可偏偏是姑娘曾亲手送给她的香囊,甘梅怕弄脏,便一直丢在匣子里。
这样重要的东西,自然是怎么都要拿的。
轻手轻脚上了楼。
二楼里的那些女子胭脂抹搽,一个个花枝招展,见甘梅上来,还没说话,便见到她钻进房门,比泥鳅还快。
那些话就被噎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倒也不是有什么事,只是这些女子自打灿珠走后,一个个都难免失落,就想着从她的贴身婢女那儿打听了,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过这个丫头的嘴严得像铁壁铜墙。
从她口里,往往打听不到什么话。
正叹着气,甘梅的房中却突然传出了什么声响。
碰地一声。
就像是花瓶摔碎了一般。
吓了这群女人一跳。
但很快,在这阵声音之后,居然再没有动静,连一道人声都没有,有人觉得奇怪,抬高声音问了一嘴,“甘梅——干嘛呢?”
“不小心打碎了东西——没事。”
屋子里,甘梅的声音答道。
“哦,下次小心点。”那女人嘟囔一声,倒也没再多问。
但凡她再多问几句,便能察觉出甘梅话音里的颤抖。
可惜——
甘梅贴在墙壁上,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地步,那张小脸上满是瑟缩与害怕。
脖颈上横着一把刀,那刀看上去便很明亮,而这样明亮的刀,一看就知道是如何地锋利,只需要轻轻一划,那血痕就从脖子上露出来。
拿着刀贴在她脖子上的人手很稳,想来已经是见过不少人的血了。
甘梅用气音恳求道:“你想要什么?放过我——”
倒不是不想喊救命。
只这男人一身古怪的黑衣,那一身的寒意,一看就知道是刀剑无眼,冷血之徒,只怕她就算喊了救命,也只能让更多无辜的姐姐们因她丧命。
但不敢喊救命,也不代表甘梅心甘情愿死去。
她害怕得浑身发抖。
而那黑衣人只看着她,似乎在观摩着什么,至于是什么,甘梅也不知道,这样的时间似乎过去得有些久了。
以至于她陡然听到外头的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灿珠回来啦!”
姑娘回来了?
甘梅恍惚了一下神,但下一刻,那黑衣人却仿佛已经是观摩好了一般,那刀锋毫不犹豫地向里一横,甘梅连话都没来得及多说一句,便这样轻飘飘地死去了。
男人揭下面罩。
外边日光透过窗子,霎时就能看清男人揭下面罩后的模样——
竟是重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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