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劝道：“你的性子也不要那么犟，其实想开了，谢公子也算是个好归宿，你进了太守府也不会坏到哪儿去。”
她说着，愁容渐渐消失了，替灿珠筹谋，“这后宅其实关键还是拿捏了男人的心，谢公子的心在你身上，那他的正妻又如何，你将来生下一子半女，往后日子也差不到哪去。”
王妈妈说的在理。
其实若是青楼里别的女子，能当谢衍元的妾室，是烧了高香。
以前，谢衍元也风流，但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像灿珠一般，让他纳入府中。
但灿珠才不这么觉得。
她凭什么要做妾？
灿珠没有被卖到花楼前，其实也是个富家小姐，只是后来家中走水，那对夫妻家财尽散，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想着要卖女儿的。
到了尽欢楼，灿珠更是没有吃过半分的苦，这样的心性，难免要傲气一点。
她觉得谢衍元不过是个二世祖，有一点的看不上他，自然也就心中更加地不情愿了。
但她这个时候，却没想过，谢衍元毕竟是太守府的公子。
只需要稍稍伸出一只手，就是能彻底地拿捏她的。
灿珠自认她命不凡响。
但是，只是一个谢衍元，她便反抗不了。
这让她不由想到很久之前，她的父母哄骗她，将她买进花楼的时刻。
她的哭闹，对于快要被饿死的父母来说，分毫不值。
灿珠闷声：“妈妈，可我不想。”
权贵就是这样。
哪里管你想不想。
一个念头，就只能照做。
王妈妈叹气，一向妖娆的女人顿了顿，就像痴情的女人渴望浪子回头一样，青楼的女子也会想要从良。
但灿珠太过貌美。
不是王妈妈为她夸口，只怕西施，还不能够及她。
寻常人，护不住，这么一想，谢衍元确实是一个选择。
书院。
课间，裴止温书时，旁边有人正在闲絮，那尹善上一次被令狐月打的伤看着骇人，但没有伤到骨头，几天就好了。
“听说了吗？谢衍元要娶亲了！”
“真的假的？”
尹善有门路，因此说起来摇头晃脑，很是自得，“当然，我听说是京城那的娃娃亲，早就定下的，如今那姑娘都及笄了，当然要成亲喽。”
裴止目光在书上一顿，他才听过谢衍元的名字几次而已，但已经是熟稔了。
灿珠姑娘的相好。
他要娶亲了？
下一刻，就有人问了：“那尽欢楼的灿珠姑娘怎么说？”
裴止下意识地聚精会神去听，表面，却还是一派清逸姿态，似乎十分认真。
尹善嗤笑：“还能怎么说，李家的李瀚是什么下场？”
李瀚，也在他们书院读书。
前些日子不小心摔断了腿。
“嘶。”同窗去看过李瀚，都骨折了，脸上还鼻青脸肿的，那样子看着就惨。
不过尹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轻浮的笑，“但谢衍元得意不了多久，我可是听说，那京城的女子不是好惹的主，他要是还想偷香窃玉，也只能干想着了。”
“不会吧，好歹谢衍元也是京城谢家的人，那女子什么来头？”
“这可不兴说。”
尹善倒是知道什么，但他现在还不能说，因此只意味深长道：“总之是金枝玉叶，得罪不了。”
连谢家都得罪不得的存在。
裴止心头一个咯噔，他首先想到的是，若是那女子真嫁过来，肯定是听过谢衍元的风流轶事，那灿珠岂不就是她的眼中钉？
届时，必然是第一个先拿她开刀，给谢衍元一个下马威。
一时间，他心头烦乱，手中的书也看不下去了，只等捱到放学。
自从上次一别。
他们居然已经有月余没有再见。
上次，裴止因为疼痛，来不及想灿珠跌倒在他怀里时的感受，但后来回过味，他却不由地，怀念起那种温软的触感。
她的腰好细。
盈盈一握，仿佛一只手就能掐住。
裴止想着，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尽欢楼的大门。
这还是裴止第一次独自来这种地方。
不同于上一次的抗拒，这回裴止是带着些微薄的期待。
一身粗布青衫，走进去后，却嗅到的是香风阵阵，往来女子经过，个个容貌美艳，巧笑倩兮，见到裴止进来，就有个美艳的女子过去，抛了个媚眼，“公子是第一次来这儿么？”
正如灿珠第一眼发觉到裴止的青涩般，这女子也是如此，虽说裴止衣衫材质普通，但那张俊脸生得委实不错，若是春风一度，也不亏。
这样的男子，总是让女子会更心动。
青涩有青涩的好。
会让你生出一种恍惚的错觉，以为你是他的第一个。
“不是，我找楼里的灿珠姑娘。”
但裴止退后一步，避开女子的手，神色虽温润，却让人一眼知道他的抗拒。
女子讪讪，听到他找灿珠，又拿眼睛上下看了眼裴止，见他衣着简朴，浑身上下也无玉佩挂件，肉眼可见的清贫书生，于是挂了笑，只是这笑容却有些轻贱，“灿珠啊，这位公子，想见灿珠姑娘的人太多了，如果谁想见她就能见，那灿珠岂不是忙不过来了？”
“若非富贵锦绣，万金家户，公子，我劝你就回去吧。”
这女子正是上一次伺候李瀚的那位，她与灿珠关系不算密切，或者说，尽欢楼里大部分人都与灿珠关系一般。
裴止闻言，稍顿了下，“我与灿珠姑娘是旧识，你若不信，可以……”
女子打断他的话，“我可从来没听灿珠说过她有你这样一个旧识，这样的理由，我没听过千遍也有百遍。”
青天白日，客人也少，这两人站在这儿，十分显眼。
灿珠听到楼下的动静，倚栏杆向下看了一眼，她这些天神情略有些憔悴，见到裴止，灿珠都愣了一瞬，“桂瓶——”
那女子冷不丁听到呼唤，抬头应声。
“叫他上来。”
算起来，她与裴止有好些日子没再见过。
灿珠这些天待在屋里，谢衍元每隔三天两头就来一次，一点也不像即将要娶亲的人。
对上次的翻脸记忆犹新，灿珠当然没有好脸色，谢衍元就是来也待不了多久，两人不欢而散。
裴止道：“我听说，那位谢公子要娶亲了。”
“连你都知道了？”
灿珠听了，神色没什么变化。
她与裴止萍水相逢，迄今，她对裴止也了解不多。
她嘴角噙笑，笑却不达眼底，“所以你来是想做什么？”
她以为裴止是来表衷肠，说就算没了谢衍元，也有他的，这么一想，灿珠兴味索然。
她若是生作男子，必然也是个薄幸郎。
对她来说，因为一副出色的容貌，得到的爱慕数不胜数，她稀缺的不是钱财，也不是一颗真心，而是裴止的才华横溢，却不让人厌烦的存在感。
让人如沐春风。
但裴止若是真说出来了，那他与普天之下的其他男子又有什么不一样？
但出乎意料，裴止的眼里有些担忧地看向灿珠，“我听到有人说谢衍元要娶的人身份不一般，怕是谢衍元也不敢触霉头，我担心你因为和他的事，会受欺负。”
看到他柔软的眼神，灿珠想，原来她真没看错人，裴止真是一个纯情的小书生。
他知不知道，她也不是什么好人，轮得着他来担心她么？
可这样的感受，有人设身处地地替你考虑，是灿珠第一次感受到的。
是，她能轻而易举得到别人的爱慕。
但那些爱，都是从上至下，俯视一般的垂怜一样的爱，唯独裴止，是用一种近乎平等的态度对待她。
如果，裴止能再有钱就好了。
灿珠秀气的眉头弯了弯，她娇声笑道：“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是。”
“小书生，你真有趣。”她的称呼又变回了第二次见面时喊得那个称呼，而不再只是生疏的裴公子。
裴止莫名有些耳热。
这时他自己已经完全忘却了对青楼女子的偏见，反而几乎要沉溺在她的笑颜里。
又是好一阵的闲聊。
灿珠这些日子的郁气慢慢消散，提到那位谢衍元未婚妻，灿珠留意了几分，金枝玉叶、脾气不好。
想到了谢衍元执意要纳她为妾，灿珠心道天赐良机，高娶有高娶的好，但要是想纳妾，那些繁文缛节更是多得很。
也好，谢衍元日后也就不好再骚扰她。
也是从那日起，灿珠与裴止的关系亲近起来。
虽然不曾见面，但互通书信往来，竟不曾断绝。
谢衍元也有许久没来尽欢楼了。
现在外头人人都道尽欢楼花魁因为谢衍元要娶亲而被抛弃，热闹吵得沸沸扬扬，但实则，谢衍元在太守府中，是一片焦头烂额。
扬州城数不尽风流年少的谢衍元终于知道了他将来妻子的来头。
公主——确实是金枝玉叶，无法得罪。
本朝律法没有规定尚了公主就不能继续做官，那尚公主一事，对谢家，对谢太守，百利而无一弊，唯独谢衍元，是十万个不愿意。
他以为是别的闺阁小姐，就算是京城里同属四大家的小姐，若他要如何，那也拿捏不了他。
但若是公主，谢衍元想都不用想，便知道了他的心愿注定成不了。
天横贵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等他尚了公主，公主既是他的妻，也是他的主子，他怎么能再另有他心，迎灿珠入府？
谢衍元几乎牙龈要溢出血来，“爹，二哥也未曾娶妻，为什么不让他去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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