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静租的是精装房,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不大但很空。
里面除了一套实木桌椅之外,只有一面书架,上面零零散散地摆了些书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乍一看甚至根本不像有人居住,倒更像开发商整出来的样板间。
然而即便是样板间,都会摆两样电器上几套摆件搞搞氛围,她这里什么都没有,连人气儿都淡薄。
唯一有点人气儿的地方,大概就是玄关处,摆了两双拖鞋,一双男士一双女士。
程静自顾自换了鞋,把另一双灰色拖鞋放在顾琉琛面前。
但顾琉琛低头看了看那双拖鞋,却没穿,而是脱了鞋子直接穿着袜子进屋。
顾琉琛的行为让程静一时摸不着头脑,嘟哝一句,“拖鞋是新的,为了安全才特意摆了双男拖。”
解释完之后,程静又愣了愣,觉得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倒有点怪怪的。
顾琉琛听后又一言不发地拐回来,默不作声地把拖鞋穿上了。
“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程静的吐槽让顾琉琛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我以为拖鞋是专门备给穆青城的,如果我不经同意就穿上,不是太没礼貌了?”
程静懒得跟他废话,从书架旁把唯一一张椅子拖给他,“坐吧。”
顾琉琛没客气,在椅子上坐下,细细打量着书架上摆放的书,“为什么都是自考教材?”
程静正拿着茶壶要去卧室的饮水机里接水,听后心头一刺。
他好像不清清楚那个冬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但那些事情闹得近乎尽人皆知,他真的一丁点消息都不知道吗?怎么可能呢?
不过……现在追究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他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能改变什么?既然他表现出一无所知的姿态,那就一无所知好了。
想到这里,她轻描淡写地回答:“以前闲得无聊,想看看自考和统招有什么不同,就特地搞了些自考的书来看。”
顾琉琛神色微凝,多敷衍的借口,她从来不是有那种闲工夫的人。
他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到书架前抽了本教材随手翻看。
程静从卧室出来,见顾琉琛在翻自考教材脚步微微一顿,继而若无其事地将茶壶放在书桌上,“喝热的还是凉的?”
“都可以。”
“那就常温吧,这么热的天气,不适合喝热的,冰的又太伤脾胃。”说完又去了厨房的冰箱里取出提前冻好的冰块,放在杯子里,把水温调制成正宜饮用的温度。
顾琉琛发现教材里面的内容都做了详细的笔记和解析,他下意识地瞥了程静一眼,按下心中的疑惑,把书重新插回去,接过水杯道:“看样子有一段时间,你确实很闲很无聊,无聊到把教材里所有的重难点都做了标注,还把所有课后练习题都刷了一遍。”
程静扫了他一眼,神态自若地耸肩,“没错,就是这么无聊。”
“跟着穆青城征战沙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还能有大把的时间无聊?好意外。”
“你这样追问又是想验证什么?”见顾琉琛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程静耐不住有些厌烦。
可能是一天起落,令她疲累不堪,没力气再应付顾琉琛;又或许仅仅因为六年前痛失所有,已经成了她毕生不可触碰的痛楚。
她甚至连基本的伪装都要维持不住了。
顾琉琛的目光在程静脸上停顿片刻,移开,“纯是好奇。”
心里却知道她突然刺猬一样竖起浑身利刺,里面肯定有他不知道的因由。
这书架上一本本自考教材……他不信只是因为无聊。
*
右下腹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来得激烈凶猛,以至于手抖得太厉害,水杯都拿不住。
杯子的碎裂声立刻引起了顾琉琛的注意,扭头就看见程静按着肚子冷汗淋漓。
他心头一跳,疾步靠近程静,声线不由自主地收紧,“你怎么了?!”
程静克制地喘了口气,“肚子疼得厉害,柜子里有止疼药……帮个忙!”
顾琉琛从没这样慌手忙脚,不过小小一方衣柜,却怎么都找不到要的东西,好不容易翻出药箱,打开一看里面的止疼药已经被抠完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壳子!
“我们去医院!”
他疾步出卧室,俯身要抱程静。
程静躬着身子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不用,小区里有药店和超市,这个时间应该还没关门,你帮我买盒止疼药……”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疼得已经发白的脸忽然泛起一片潮红,但很快又被苍白掩盖,“如果你不介意……就……就再去超市帮我拿包卫生棉。”
“真不用去医院?”
“真不用,比较严重的痛经而已,不骗你。”她歇了口气,又加了一句,“再说,你车子也开不出去。”
“那我先扶你躺下。”
顾琉琛半托半抱将程静扶到床上,又扯过薄毯搭在她肚腹部才拿了程静挂在门后的钥匙出门。
药店是个并不起眼的门脸,他花了些时间才找到。
进店的时候正好碰上个穿黑卫衣的小伙叼着烟从药店里出来,那双天生带笑的眼睛忽地眯了眯,掀开门帘的一瞬,他忽然抬手夹住香烟,长长吐了口烟圈。
顾琉琛一挑帘子就被呛人的烟气扑了一脸,他着急买止疼药只对小伙匆匆一瞥,并未留意,但那小伙却下意识地多打量了他好几眼。
药店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正拿着手机追当下正火的警匪剧,听到动静抬眼瞟了顾琉琛一下,很快又把视线转回手机屏幕,边追剧边说:“最后一盒套子被刚才那小伙子买走了,出门右拐一百米有计生用品售卖机。”
顾琉琛在药品展柜前停住,敲了敲玻璃台面,“拿盒止疼药,另外缓解女人痛经的药有哪些?挑效果最好对身体伤害最小的拿。”
药店老板终于关了手机屏正眼瞧顾琉琛,然后从架子上拿了布洛芬和益母草胶囊装袋递给他,“回去后再给老婆煮碗红糖姜茶,就算夏天生理期也不能贪凉。一共四十五。”
顾琉琛付了钱,问,“请问小区超市在哪儿?”
老板听后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说,“这个时间超市已经关门了,要什么东西明天再买吧。”
顾琉琛蹙眉,“明天来不及。”
老板盯着顾琉琛打量,眼底忽然浮出了然之色,“女人的卫生用品?”
顾琉琛被看得不自在地侧了侧身,“是。”
“稍等。”老板转身进了后面的屋子,几声低语后拎着个黑色塑料袋出来,递给顾琉琛,“拿去应急吧。”
顾琉琛越发不自在,心里又惦记着程静,只好连连道谢。
老板笑着摆了摆手,道,“这有什么害羞的,会疼老婆的男人都是好样儿的。去吧去吧!”
顾琉琛从药店出来便急着往回走,走了几十米后忽然停了停,倏地回头。
身后空空荡荡,只有成排的路灯由远及近,静默伫立。
他暗笑自己多疑,加快步伐往回走。
开程静屋外的防盗门时,他又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确实什么都没有,这才彻底放心下来,进了屋。
程静的脸色依旧很糟,好在痛劲儿似乎过了,此时正迷迷糊糊睡着。
听到动静,她睁眼看看,见是顾琉琛就又合上了眼。
顾琉琛摸了摸她额头,温度正常没起烧,“还疼不疼?如果疼就先把止疼药吃了。”
程静没说话,只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顾琉琛把她耳边的碎发理顺,语气温柔,“你先躺着,我去煮点姜糖水给你。”
程静嘟嘟囔囔地回了句,“天热,不喝。”
“乖,先睡觉,煮好了我叫你。”
程静虽然对姜糖水八百个排斥,还是耐不过顾琉琛温柔又强势地送到她嘴边,执着地等她张嘴,仿佛她要不喝了,他就真能举它个地老天荒。
姜糖水是温的又带着姜所特有辣味,一大碗喝下去,立马扑簌簌滚了一身热汗。
喝完之后肚子确实熨帖了不少,但浑身的汗意却粘得难受。
程静撑着坐起身,摸过手机看时间,“今晚谢谢你,折腾这么半天,回去吧……”
顾琉琛抱臂靠在衣柜旁边,“我不放心,而且车子还被堵着,你让我走回去?”
“我已经好了,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你可以让你的司机或者陆平来接你,再不行就打车回去,要不……我帮你叫车?”
“司机有事请假了,陆平出差了。而且,我不习惯坐出租车。”
程静忍了忍没忍住,“你什么时候臭毛病变这么多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弱,现在是怎么了?”
程静扭开脸,“人老珠黄体质变差不是很自然规律么?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时过境迁,习惯更改,我不乐意坐出租又有什么不可以?”
“顾同学——顾总——我这里庙小,没地方安顿你。”
“你安顿不了,我可以自己安顿。”
说着他拉开衣柜,把塞在角落里的那只细长棕色毛绒大熊拿出来往床中间一横,“楚河汉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是为了送你才被困在这儿,也是因为担心你才选择留下,这会儿我又累又乏不想来回捣腾。程阿姨,做人要有良心。”
不光臭毛病多了,脸皮也厚了。
“孤男寡女很不方便。”
“思想负担别那么重,我对老女人没兴趣。”说完他又拉开衣柜门,从里面摘下一件男士睡衣,麻利地扯掉吊牌,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说,“我去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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