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静在医院里满打满算待了五天，出院的时候顾琉琛和穆青城都来了。
两人的意思出奇一致，都认为程静一个人居住不安全也不利于手术后恢复？
但对于程静的去向却产生了分歧，穆青城的意思程静是他的得力干将，因为长期劳累生病了自然由他这个当老板的负责安排食宿起居。
顾琉琛的意思是程静作为他曾经的辅导老师，他有义务好好照顾好好孝敬。
程静躺在病床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听着他们你来我往沉着淡定地搅弄“风雨”，一脸麻木。
真正感到惶然无措的却是曾春玉。
几天下来，她已经知道穆青城和顾琉琛都是很了不得的人。
一开始看见他们对程静好，围着程静转心里很有些沾沾自喜，终于觉得生了个女儿也没什么不好。
但现在看着他们因为程静各不相让，又觉得程静不论选择谁都会得罪另一个，心里很怕。
在她看来，这两位都是她们这种升斗小民得罪不起的。
她频频向程静投去目光，希望程静能赶紧想个办法。
程静大概能猜到曾春玉的心理，有些厌烦又不好发作，只能伸手敲了敲床头柜，“你们这么小题大做，简直让我受宠若惊。”
穆青城和顾琉琛一个在病床左边，一个在病床右边，听见她开口同时看向她。
“感谢你们让平平无奇的我体会了一把被人当做香饽饽的感觉。”说着她扫了穆青城一眼，“金主大人，青城集团福利待遇好，所有员工都知道，您不用特地跟顾总展示。”
穆青城一听脸色有些黑，而顾琉琛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幼稚的喜悦。
不过顾琉琛的喜悦感没维持几秒，因为程静怼完穆青城转脸就来怼他，“顾总，您的老师那么多，真没必要上赶着孝敬我！当然，如果您真那么想孝敬，赶紧把计划书审了，我会感激不尽！”
顾琉琛还没表态，曾春玉却慌了，赶紧拍拍程静，“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
程静瞧着曾春玉数落完自己又赶紧跟顾琉琛道歉，那副小心谨慎毕恭毕敬的姿态，让她连张嘴的**都没了。
“其实阿静这里我可以照顾，您二位不用担心。”曾春玉又说。
穆青城看了看脸色不佳的程静，又看了看曾春玉，最终一拍膝盖起身，“我一向尊重你的选择，这次也不例外，只一样，别再让自己受伤。”
一语双关，程静秒懂他的意思。心里五味杂陈。
曾春玉见穆青城要走赶紧起身相送。
他们一走病房突然空阔不少，顾琉琛稳如泰山，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真不考虑让我孝敬孝敬您？除了计划书这事。”
“你是有多想孝敬我，嗯？”
程静瞪着顾琉琛，有些头疼。
“当然是竭尽所能地讨程老师欢心。”
“真是我的好徒儿！既然这么想讨我欢心，那好啊……你可得说到做到。”程静咧着嘴笑得顾琉琛脊背一凉。
果然，下一秒就听程静继续道，“跳个肚皮舞来看看？”
“这个不在我能力范围内。”
“哦，那唱首歌也行。”
“这个，唱歌得讲究氛围……”
“这也不能那也不行，顾同学，我看您还是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曾春玉一回来，就听见程静这句话，生怕程静把顾琉琛得罪了，赶紧跳出来打圆场，“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讲话，顾先生来看您也是一番好意，你怎么这么没礼貌。顾总，你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从小就脾气倔不大会讲话也不大会办事。”
程静拧着眉没顶嘴，心里却清楚得很，曾春玉对顾琉琛的诚惶诚恐是因为她知道了顾琉琛是玖荣集团江城分部的总经理，她那宝贝儿子程才能不能进玖荣集团就是顾琉琛一句话的事情。
就冲这一点，对曾春玉来说，顾琉琛也是万万不能怠慢的。
“怎么会？”顾琉琛笑吟吟地，“程老师是这世上最会讲话最会办事的，不然当年的我哪里就能那么轻易地听她引导。”
曾春玉听了这话，心里很高兴，她知道程静辅导过顾琉琛，但对于程静和顾琉琛之间的事情根本不清楚。
六年前曾春玉带着程才从乡下赶去医院看程铮的时候，顾琉琛正为了能多帮程静负担些程铮的医疗费接项目去了吴城，所以当时她根本没见过顾琉琛。
对程静和顾琉琛之间的恩恩怨怨也完全不了解，自然就听不出顾琉琛这话里多少带着点弦外之音。
静了两秒，她殷切地望着顾琉琛似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那个……顾总，你看和程静关系这么好，程静又是程才的亲姐姐，有句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能不能看在程静的面子上，让我们程才……”
“妈！”程静的脸一青一阵红，“别再说了，每个公司用人方面都有自己的规定，你这样让人很为难。”
一听程静这么说，曾春玉连日来赔着小心的面孔顿时变得不大好看，“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样，顾先生是玖荣的总经理，让程才进玖荣工作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你妈我是没文化懂得少，但也知道这年头儿只要关系够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一涉及程才，曾春玉就像变了个人，蛮横又不可理喻。
顾琉琛也对曾春玉的变化感到惊讶。
以前程静告诉过他曾春玉可以为弟弟为母则刚，就眼前的情况来看，程静当年告诉他的那些，简直是对曾春玉的美化。
他以为曾春玉最多是重男轻女，对程静薄待些，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正打算说话，曾春玉又气哼哼地道，“以前叫你拿点钱送程才去个好高中，你说什么也不肯，现在你飞黄腾达了，让你扶你弟弟一把，你总是推三阻四，人家顾先生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拒绝得快，你这个姐姐到底安的什么心呐！”
程静被曾春玉劈头盖脸的一番话诛心，揪着床单好半天才把冲到脑门的愤怒压下去，她刀口本来就疼，这会儿觉得更疼了。
她以为过去的让它过去就算了，人总得往前看。
不管怎么说曾春玉是生下她的人，也曾经疼过她爱过她。
可原来，觉得过去了的只有她自己。
明知道曾春玉给她的那些微末的关心和问候都别有目的，她竟然还在心存幻想。
“我安的什么心？！”
程静猛地坐起来，因为扯动了伤口，声音发抖身子也微微发颤。
她们母女之间的问题顾琉琛作为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只能握住程静的手，“程静，你冷静些，别伤了自己。程才的事情……”
“你闭嘴！”
程静眼角发红，打断顾琉琛，固执地盯着曾春玉不放，“妈，我也是你生的，就因为我是个女孩，你就可以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对吗？当年我爸刚下葬，你就急着让我拿钱给程才当择校费，可你但凡为我考虑过一点点就不会提出那样的要求！
我自己的学费、生活费、我爸住院医药费、手术费、死后的丧葬费，哪样不花钱？！”
“你那时候不是有奖学金而且还在给人补课吗？我都听人说了，当家教给人补课，是个很赚钱的行当！”
“很赚钱的行当？对，给人补课按小时收费，可是如果是经人介绍的话，中间人要抽走至少百分之三十到五十的佣金！
我自己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学费学习资料费用，再怎么节约也要大几千！
我爸还隔三差五来找我要钱！
后来又给他付那么多治疗费，你是凭什么判断我还能拿得出钱来给程才？！”
程静把手从顾琉琛掌中抽出，指了指顾琉琛，声音抖得越发厉害，“如果不是她堂姐看我过得辛苦，把我介绍给到他家里做家教，我拿到的奖学金堵了学费的缺口之后，可能连生活费都没着落！
如果不是因为他帮忙垫付了大把的医药费，我可能根本就撑不过来！
跟我毫无血缘亲情的人尚且能待我如此，而你们……
就因为我拒绝了你的要求，你怎么对我的？你忘了吗？！”
曾春玉一时有些心虚，刚刚的理直气壮的嚣张气焰灭了不少，磕磕绊绊地答，“我……我那时候是气你害死了你爸！”
“我害死他？！”程静惨笑，“好，姑且算是我害死了他，可你真的有那么在乎他吗？他刚送进医院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说的？让他去死吧！死了大家都解脱！”
曾春玉被程静堵得脸色涨红，一个字都说出不来了。
她始终认为是程静害死了程铮，虽说程铮死了，她终于能摆脱这个整天只会吃喝赌钱的男人，内心深处是松了口气的，但一想到自己变成了寡妇心里又对程静多了怨愤。
所以程铮的丧事期间，她对程静一直冷漠得很。
除了医院里对程静的一番责难之外，真正让她彻底对程静发飙的根由还是葬礼刚刚结束时，她想要程静拿出一部分钱来，把送程才进当地比较好的私立高中。
当时的程静一贫如洗，还因为筹措程铮的医疗费而背负巨额的债。程静那时候连买个馒头都得掰开分两半，一半早上吃一半中午吃。
可那时的曾春玉根本没想过程静在支付了那么多医疗费之后有没有钱，有没有负债，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程才进不了好高中，就上不了好大学，这辈子想出人头地就很难。
所以程静一拒绝，她就按捺不住，疯了似的骂程静，白眼狼、赔钱货……什么难听骂什么，最后还让程静滚球去永远别回家！
实际上，以程才的成绩来看，就算程静真的拿得出那笔钱，人家也不会收，哪个教学质量好的高中不掐尖？
最终，程才的中考成绩出来，连职高的分数线都没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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